白雅兒又摸了摸自己的麵頰,無語應對,靈初便道:“現在去叫錦繡回府還來得及,但是她一旦踏足上陽殿,就沒得商量了。我雖是為了皇上辦這件事,可你若反對,我也會在乎你的心情。”
“娘娘,我……”白雅兒顯然是不甘心的。
古靈初道:“雅兒你知道嗎,我多羨慕你,哪怕青鬆待你不好,可你和青鬆是平等的,你在他麵前永遠不必顧忌,你可以自由地追求你想要的生活。可我和皇上不一樣,我永遠也不能像你那樣灑脫,皇上是天,我和皇上的腳下,是江山百姓。”
“娘娘,您這話。”
“雲裳啊,若是對青鬆還有心,何不再努力一下。”古靈初微微笑,“但眼下,你先聽聽錦繡是怎麼回事,再看看要不要給自己一個會,給青鬆一個機會。”
說著,古靈初便吩咐:“派上陽殿的人去接她,進宮後不許任何人靠近她。”
果然,正如靈初所防備的,此刻還在明顯閣裏的郭況,聽聞元妃召見大夫府新姨娘,立刻借口退出,要等一等錦繡。雖說之前就有所準備,早就交代錦繡萬一被上頭召見盤問時該如何應對,可去了上陽殿就看不見聽不著,根本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
郭況站在路邊,看到錦繡被元妃的人帶進來,錦繡望見她,滿臉的無助和驚恐,可惜身邊的人看守嚴格,再後來連看都不讓她看一眼,錦繡沒能從郭況身上求得幫助,彷徨無措地跟著宮人一步步走進上陽殿。
此時豔陽正濃,臘月的正午,曬在太陽底下暖融融的,錦繡被帶著穿過空蕩蕩的上陽殿,一路進了後院,元妃和白將軍府的白小姐正在太陽底下喝茶對弈,宮人指引錦繡上前行禮,她規規矩矩地照做了。
靈初和氣地笑著:“來了就好,原是有件事要托你。”
說罷命宮女搬來桌椅凳子靠著樹擺在太陽底下,另有人捧來厚厚的氅衣堆在上頭,鋪下各色絲線細針,莫說錦繡看得一臉莫名,白雅兒也不知道皇後要做什麼,而元妃已經告誡她,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不能插手。
古靈初溫和地說:“這件氅衣上的繡花我不喜歡,阿蘭自告奮勇拆了,卻繡不出個模樣了。知道你曾是尚服局裏最厲害的繡娘,也是尚服裏一心培養的接班人,托你再合適不過,可否願意,為我把這件氅衣重新繡好?”
錦繡的心踏實了幾分,立時答應了,在元妃的允許後,便在那樹下坐了,拿起昔日最熟悉的東西,果然得心應手,沒一刻功夫就進入了狀態,越發連臉上的卑怯彷徨也散了。
反是白雅兒好奇,時不時看她一眼,無心於和古靈初的對弈,古靈初也不說她不是。
但很快,濃烈的太陽轉向西邊,力道也漸漸變弱,雖然天還亮著,太陽底下已然坐不得。阿蘭命人將東西都搬進內殿裏,古靈初過來看了眼錦繡,什麼話也沒說,帶著白雅兒就走了。
太陽漸漸西曬,坐在樹底下的錦繡便再也曬不到太陽,樹蔭底下的寒冷,讓她開始無法專心於手中的活計,十指變得僵硬,身體也凍得直哆嗦,可上陽殿裏的宮女太監走來走去,誰也沒管她。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起初迅速就繡好一片前襟的人,此刻一朵花折騰半天也隻見幾片花瓣,元妃的大氅厚實柔軟,若蓋在身上必定能禦寒,可這是元妃的衣裳,錦繡怎麼也不敢拿來取暖的。
天越來越冷,更漸漸有了風,上陽殿的後院雖有四麵牆堵著,可朱漆竹橋下是活水,外頭的風乘著水進來,冰冷地往人身體裏鑽。錦繡已經渾身哆嗦,凍得嘴唇發白,此刻唯一溫暖的,就是她流下的眼淚,隻是風一吹,臉上的皮膚像是要皴裂了。
內殿中,古靈初正專心致誌地看書,火爐將殿內烘烤得溫暖如春,白雅兒本因說要靜一靜,被元妃允許她在一旁發呆,但這會兒發呆的人卻時不時走到外頭,又慢悠悠走回來,像是有話要對元妃說,欲言又止的模樣,全寫在臉上了。
“你心疼她嗎?”古靈初看的有些累了,她抬頭問雅兒,“我說過不許你插手的,當然你實在好心要管,我也不會攔著,你要不要去把她帶進來烤火?”
白雅兒看到元妃的目光,那仿佛不經意地抬眸,卻震得她說不出話,這個人當真比自己隻大兩三歲嗎?可她的心智,仿佛還不及元妃一分。
阿蘭向外張望了眼,輕聲道:“娘娘,天黑了,外頭已經看不見了。”
“天黑了,這麼快?”白雅兒剛才去看,還有幾分光亮,這深冬裏的天,真是說黑就黑。她再到門前去看,隻能依稀辨別出樹下有人影,更是因元妃特別吩咐,院子裏平日裏會點的燈,今天全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