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麗萍搖頭。
軒轅戚陽歎氣,說道:“我就知道說不動你,看來我缺的就是宇文老師那種煽動力。說實話,我已經有了一份創業計劃,隻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來創業,如果你相信我,不出一年,你會慶幸自己的選擇的。”
上官麗萍誠懇地,說道:“軒轅老師,我是個女人,沒有你們男人那種大誌。你能有今天這樣的狀態,不再像我剛見到你那樣的自暴自棄,我就很慶幸了。如果你現在就走,我也決不會怪你。”
“你放心,我會把現在手裏的工作善始善終地做完再走的。‘
“謝謝。“
“還有,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又像當年一樣找到跑出山村的信心,請一定來找我,我會以最好的位子來接納你。”
上官貴芬拍手歡叫著從外邊衝了進來,說道:“大姐,快來看!”
“看什麼?”上官麗萍糊裏糊塗地被上官貴芬拉出了門。
小不點躊躇滿誌地從嶄新的黑色桑塔納上下來,衝著姐姐直樂。
“我回家看媽媽了!”小不點說到媽媽兩個字,粗裏吧唧的男人也眼含熱淚,說道:“姐,你也
一道去吧?”
上官麗萍一看當然是喜不自勝,熱淚盈眶,說道:“軒轅戚陽,你來看,是小不點,他終於開回黑殼子汽車來看媽媽了!”
“你看著,我也不會比小不點差!”軒轅戚陽說罷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軒轅戚陽的背影,小不點對滿臉惆悵的姐姐嘀咕,說道:“你別說,比起宇文錦宇,這個男人還可能有點出息!”
小不點開著黑色桑塔納上載著上官麗萍、上官貴芬上慕容欣華的墳。走到山腳下才發現無法把車開到墳頭上去。
小不點走下車來,望著遠處茶園裏慕容欣華的墓。
上官麗萍過來勸他:“行了,你把黑殼車子開進了村,不就是讓媽看見了嗎?”
“不行!”小不點咆哮著搬石頭墊路。
“這樣幹什麼時候能弄不出條路來?”上官麗萍說。
“反正我一定要把車開上去給媽媽看,你去忙你的吧。”又手指上官貴芬一副霸氣十
足的模樣,說道:“你陪我一起修路,要是敢跑的話,立即休掉你!”。
小不點光著膀子和上官貴芬挑燈修路。
上官麗萍送來了熱湯飯。
小不點終於把車開到了母親的墳頭,一通鞭炮之後,小不點伏地大哭,磕了三個響頭後,開始了他很特別的祭詞,說道:“老媽,是我,小不點來看你了。我沒跟你瞎吹牛,黑殼的汽車,就在你麵前!城裏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也不是偷也不是搶的!是我一塊一塊垃圾撿回來的!你沒坐上那不能怪我!我宇文上又要回城裏去撿垃圾了,我要再掙了錢就蓋一座大樓,讓你躺在這裏也能看見!”小不點回顧上官麗萍問,說道:“姐,你有什麼話要說?”
“你替我說吧,就說山頭綠得差不多了,沒人指著鼻子罵我們了!”
小不點果真學說了起來,說道:“老媽,聽見沒有?山頭綠得差不多了,沒人指著鼻子罵我姐了!”又問上官麗萍,說道:“那你不說你接下來幹什麼?”
問得上官麗萍茫茫然,說道:“幹什麼?我就在這陪媽。”
小不點又學,說道:“小不點蓋樓,姐在這陪媽!”
又到了一如平常的忙碌時候,上官麗萍正在灶台上炒菜。小妹在廳堂招呼客人點菜,泡茶。
宇文錦宇一進門,小妹以為看花了眼。隻見宇文錦宇像一般客人一樣落座了,小妹也不知該不該像對待其它客人一樣給宇文錦宇先泡上一杯綠茶。見宇文錦宇坐下後拿出一本書來讀,小妹決定還是該先泡茶送去。
“你吃飯?”小妹猶豫著問。
“對,吃飯。”
上官麗萍把炒好的菜裝上盤,沒見小妹,就自己送到外間,看到了宇文錦宇!楞在了原地。
“想吃什麼?”小妹對著菜單問。
“一個青菜一條魚!”宇文錦宇點著和當年一樣的菜。
“哐啷”一聲,上官麗萍手裏的菜盤落在了地上。
宇文錦宇扭過頭來看著上官麗萍。
“你怎麼來了?”上官麗萍小心地問。
“來找我老婆,行嗎?”
,宇文錦宇和司馬教授走來,眾茶農恭敬地向他們打招呼。宇文錦宇一一揮手致意。
司馬教授摘下一片茶葉觀察著,說道:“還是你行啊,硬是從故紙堆裏推論出‘霧裏青’的標準。”
宇文錦宇故做謙虛,說道:“碰巧碰巧,這個標準還不是要得到你們這些專業權威的認可嘛。”
“我上次就說過,你幹脆就到我們係裏來評教授算了,恢複‘霧裏青’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絕對排得上本係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兩人走到茶棚下,宇文錦宇問茶農,說道:“上官經理呢?”
茶農連忙搬來一張凳子,說道:“哦,這幾天上官經理不太舒服,就沒上山。”
宇文錦宇指了指凳子,半開玩笑的,說道:“司馬教授,山裏沒沙發,將就著坐吧。”
“還是宇文老師坐吧,我得去再采幾個樣本,帶回去按照你推論的標準再做個詳細化驗分析。”司馬教授說著就匆匆走了。
宇文錦宇坐在凳子上,眯著眼,舒服地享受著陽光。
茶農遞過一塊毛巾。
宇文錦宇擦了擦臉,點上煙,又扔給茶農一隻,說道:“還是你們這的水土好哇。”
“那就請宇文教授在這多住些日子。”
“我不是什麼教授,也不稀罕,這輩子,我就希望在這兒曬曬太陽。”
店堂裏空蕩蕩的,上官麗萍一個人望著桌上的早飯幾乎一口沒動。
司馬教授進屋來,說道:“小麗萍!怎麼沒上山呀?”
“哦,有點不舒服,沒關係的,您坐。”
司馬教授坐了下來,有些試探地,說道:“宇文錦宇這次回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吧?”
“他又有什麼事了?”
“唉!不說也罷,你就比如他這次是回家療傷吧。”
上官麗萍點點頭,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
司馬教授又歎了口氣,說道:“你真的知道嗎?他又辭了工作,宇文玉鳳也跟他鬧翻了,休學去了青藏。唉,這都是怎麼回事呀。我該走了,過一陣子再來看他。你也多保重。”
司馬教授前腳出門,上官麗沁後腳就進了門,說道:“哎?怎麼到現在還沒吃飯?”
上官麗萍搖搖頭,說道:“不知怎麼搞的,就是不想吃。”
“我看你臉色可不太好,要不要找個醫生看看?”
上官麗萍連忙又擺手又搖頭。
“要不,我給你泡杯茶?”
上官麗萍“哇”的一聲跑到灶台邊嘔吐。
上官麗沁連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遞毛巾。
上官麗萍嘔了幾下也沒吐出什麼來,說道:“我一聽見茶葉就惡心。”
上官麗沁懷疑地看著上官麗萍,說道:“你是不是懷上了?可真快呀。哎,他還不知道吧?”
“不許胡說啊。”
上官麗沁笑得有點不正經,說道:“怕什麼呀?他才來就懷上了,難道還能是別人的?”
“你敢胡說一句,立即開除你!”
上官麗沁吐吐舌頭,說道:“這麼凶幹什麼嘛?人家不說就是了。”
上官麗萍歎了口氣,說道:“你不明白,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孩子的事。”
上官麗沁看了看門外,說道:“噓!他來了。”
“小心你的嘴!”
宇文錦宇進門,一屁股坐在二十年前他坐過的位子上,說道:“餓死了,有飯吃嗎?”
上官麗萍來到他身後,說道:“一盤魚,一盤青菜?”
宇文錦宇點頭,說道:“以前我也是坐這個位子上的。”
“看起來,一切都沒變。”
宇文錦宇轉過身來看著上官麗萍,說道:“有一點變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吃飯。”
上官麗萍強壓著反胃,感動地,說道:“好!我們一起吃飯。”
宇文錦宇環顧四周,說道:“真是生機勃勃啊,上官麗萍,這些綠色是你帶來的。”
上官麗萍眉宇間有了一些笑意,說道:“這才是第一步,後麵的荒山多著呢。”
“曾經有個偉人說過: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到了這個世紀末,許多人還沒領會裏麵的無窮含義呀。”
上官麗萍就勢試探,說道:“如果一輩子就在這裏生活,你可願意?”
宇文錦宇繼續大發感慨,說道:“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境界呀!你看,這青蔥的山巒都是我們的鍾離國,在這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沒有俗世的紛爭煩惱,知識分子的理想國,不就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嗎?”
“你說的是真話?‘
“當然,不過我充其量不過是個發現桃花源理想國的人,遠不及你上官麗萍呀,你還有足以流傳後世的‘霧裏青’。”
上官麗萍進一步試探,說道:“如果你覺得這是個理想國的話,你就是這裏的國鍾離。”
宇文錦宇連忙搖手,說道:“千萬不要捧我做什麼高高在上的國鍾離,你知道這些茶樹為什麼能生存嗎?來,我帶你看看我的新發現。”
宇文錦宇打開手電筒,半趴半伏在一棵茶樹下,輕輕扒開根上的土,上官麗萍也好奇地伏下來細細地觀賞。宇文錦宇和上官麗萍互相以手指,指明自己對茶樹根須發展的觀察。令人驚奇的是一株普通的茶樹,其根須往往延伸幾米,甚至差不多十米!
宇文錦宇理出一支長長的根須感歎,說道:“你敢想象嗎?一棵小小的茶樹!其須竟長達數米!如此的紮實。”
上官麗萍領悟了宇文錦宇的意思,說道:“是呀,所以它們才能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
宇文錦宇欣喜地抬頭望著第一次思想和他如此合拍的上官麗萍,片刻又低下頭來慚愧地感歎到,說道:“我不及茶樹多矣!回去我給你講一段《茶經》。”
軒轅戚陽叉著腰,展望著無盡的山巒,浮想聯翩。
上官麗沁悄悄來到他身後,說道:“你真的要走?到底為什麼嗎?如果是因為我惹你煩,我走就是了。”
軒轅戚陽搖了搖頭,大發感慨,說道:“鴻雁之誌有誰知啊!”
“你說什麼?”上官麗沁瞪大了眼睛。
宇文錦宇對跟在身後的上官麗萍,說道:“你臉色還是不太好,別上山了。”
“所有的茶農都上山施肥去了,我怎麼能留在家裏?”
“我替你去嘛,你看,我還可以開拖拉機。”
“那可是拖糞的車,你――”
“拖糞怎麼了?陶淵明肯定也拖過大糞,不過他沒有拖拉機就是了。”宇文錦宇說著,坐上拖拉機,點著了火,還特意戴上草帽,說道:“怎麼樣,開奔馳的也能開拖拉機,像不像個農民?”
宇文錦宇哈哈大笑,開著拖拉機離去。
上官麗萍在後麵大聲叮囑著,說道:“你慢點啊!”
宇文錦宇開的糞車突然熄了火。宇文錦宇跳下來,借著山路的自然坡度,躺到車底下就修理起來。可他沒有想到,這可惡的坡路竟然不牢靠。在他擰動螺絲的時候,輪胎竟然滑動,向宇文錦宇的脖子壓了過來
上官麗沁正在案板上一邊切菜一邊抹眼淚。
上官麗萍走過來安慰性地無言地撫摸了一下她的後背。
上官麗沁放下刀,哭得更厲害了,說道:“他,明天就走了。”
上官麗萍隻好扶著她的肩繼續安慰著,說道:“好了好了,有些事是無法挽回的。”
“我又沒想挽回什麼,隻是他,為什麼一定要離鄉背井的再去遭罪呢?”
“人和人不一樣啊,誰也不必強求誰。他既然一定要走,就一定有要走的理由,你說對不對?”
上官麗沁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就是不如你討喜,說話都讓人聽著舒服。怪不得人家為了你,大學老師都不做呢。”
上官麗萍淡淡一笑。
一個農民急匆匆地跑進來報告,說道:“上官――上官經理,不好了!你們家老宇文的糞車被壓在路底下,哦不,是在路上被壓在糞車底下了!”
上官麗萍大叫一聲,說道:“趕快多叫些人來!”奪門而出。
出事地點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家圍著糞車七嘴八舌地想辦法。
底座下麵宇文錦宇的脖子恰好卡在底杠下,動彈不得。宇文錦宇臉漲得通紅,正用雙手拚命地護著喉管!望著一雙雙腳在他眼前晃悠,卻沒人能拿主意,宇文錦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宇文錦宇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劫數還沒有逃過,就在此時此地,他宇文錦宇竟然要像一個倒黴的老農,壓死在糞車下。一瞬間,宇文錦宇覺得上帝也有算錯賬的時候了!
上官麗萍跑來了,一下就跪在宇文錦宇頭邊哭叫起來,說道:“宇文錦宇,宇文錦宇!你別死!千萬別死啊!”眼淚透過機械,直落到宇文錦宇的臉上。
宇文錦宇聽到哭聲,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上官麗萍,說道:“別哭,我還能喘氣!”
上官麗萍就是一個勁地撫摸宇文錦宇留在外邊的兩條腿,眼看著愛人真的有可能被壓死,除了淚水,別的她什麼也不能做。
一位跟隨上官麗萍而來的中年漢子十分內行地看定了形勢,就開始左右指揮,眾人按照他的要求站定在各自的位子上。
“各人用力前先試試自己腳下可結實了!”漢子命令道。
每個人都用氣用力試自己腳下的土地是否結實,果然有人發現自己腳下不結實,立即換了地方,重新試過。
“都結實嗎?”漢子再問。
“都結實了!”
“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中間是決不能鬆勁的!知道嗎?”漢子發出明確的行動要領。
“知道!”
漢子對上官麗萍輕聲,說道:“你讓一下!”
上官麗沁扶著滿臉關切的上官麗萍挪了挪地方,但上官麗萍的眼睛始終盯在宇文錦宇的臉上,宇文錦宇也一直在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
漢子盡力掌握宇文錦宇的腰身,並搬掉可能妨礙行動的土塊,也試定了自己腳下的土地是否結實,就屏氣凝神發出了,說道:“一,二,三,起!”的果斷命令。
糞車被扛離了地麵約半尺,漢子奮力拖出宇文錦宇。
宇文錦宇脫險!上官麗萍撲到宇文錦宇身邊,抱起宇文錦宇的腦袋,用手輕揩宇文錦宇的頭臉,泣不成聲。
“要是上帝安排你看著我死――”宇文錦宇一出來就有議論要發表。
“別說了,你還說?好吧,你說!”上官麗萍又哭又笑,眼淚鼻涕滴了宇文錦宇一頭一臉,又用衣袖為宇文錦宇擦幹。
宇文錦宇這時才感覺到了脖子的疼痛,說道:“哎喲!”
上官麗萍大驚,說道:“怎麼了?哪疼?”
旁邊的人紛紛提醒,說道:“送醫院檢查檢查吧,城裏人身骨子嫩,別落下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