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琛微微蹙眉,沉聲道,“我和他的關係有些複雜,我把他當成薛野,但他卻把我當成不動,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前世的影子,所以他拚命想要救我,企圖做點什麼來彌補我,我有點兒沒法理解他的行為,所以我拒絕了他的好意。結果……我沒想到……”
薛琛說到此處時,眼角流露出一絲驚駭,他似乎依舊沒能從那段經曆中走出來。
那日在驪山,當封印儀式進行完畢後,薛琛猛然驚醒,他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漆黑之中。他記得自己在驪山上遭遇鴉群襲擊,化身俱利伽羅,深陷鏖戰,他記得自己在體力耗盡之前曾與那位藍色的明王立下契約,要他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任務,並將他的遺體帶回故鄉。
腦海中充斥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過往的畫麵一幕幕在他麵前掠過,這種“走馬燈”式的回憶讓薛琛確信自己快要死了,他發現自己沒有呼吸,但胸前卻有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珠玉,這珠玉是從他胸腔內散出光來的,它仿佛代替了跳動的心髒,成為了讓他重新睜開眼的續命之物。
“後來我才知道,鮫女用她的性命換來了讓我重新睜開眼的機會。但我現在既不算是人、也不算是魔,隻能算是漂浮在這冥河上的幽魂罷了。至於那鮫女這樣做的緣由,卻又得從前任不動明王轉生者的際遇說起,總之,你們隻要知道,那個鮫人妹子不是我泡的就行了。”
唐芝有點兒被薛琛這深陷困境卻仍要娛樂大眾的精神給感染了,她忍住了吐槽的衝動,卻仍舊忍不住在心裏小聲嘀咕:曆代不動明王轉生者承襲的除了明王之力以外,恐怕還有到處亂撩的本事。
說到鮫女時,薛琛流露出了略顯苦澀的笑意,“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前世積德,後世享福’,我也沒救過什麼千年白蛇、也沒開藥鋪沒有借傘,那妹子對我太好了,我從前沒來得及察覺到她的心意,這事有點兒遺憾,我虧欠了她,隻求有朝一日能夠報答。”
唐芝神色微變,有些動容。她覺得她現在完全能夠理解薛琛的這番話,她也是經曆過的人。
薛琛將鮫女獻祭一事不動聲色地帶過,繼而開始講述起他在三千後土之下與金烏再度相遇的經曆。彼時的他正處於靈體狀態,雖然持有法力,但大部分法力都被陸地上那位不動明王占據了,魔界危機四伏,且無秩序,薛琛在和魔物纏鬥時,遇上了金烏,金烏將玄鐵劍示與薛琛,並告訴他不動明王已死。
薛琛說到此處,右手撫上左臂,抽出了玄鐵利劍,那劍已失去了鋒芒,劍身被魔障附著,看起來令人膽寒。
“混沌的封印正是以明王的犧牲為代價換來的,你見到金烏的時候,應該就是不動從驪山消失的時候。”愛染應和道。
薛琛點了點頭,“他把驪山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了。沒有人比金烏更憎恨降靈儀式與明王轉身者,因為這個儀式毀了他的禦主兼摯友,那人的名字叫做……”
薛琛似是在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唐芝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口了,她害怕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是尉遲瓊麼?”愛染問道。
“對,是他。”薛琛語氣深沉,“尉遲瓊已經死了,作為不動明王轉生者,他早已經墜入魔道,根本不可能在人間留下一絲半點痕跡。”
唐芝當即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尉遲瓊這個人不可能出現在人間,那麼救下李玄京的那個於闐世子究竟是誰?
“接下來發生的事連我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薛琛蹙眉道,“金烏說,他會想辦法帶我回到現世,我說不必多此一舉,我隻要掏出鮫珠,立馬就能原地去世,重新投胎做人,還可以免去被明王纏身的苦處……我沒想到這句話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像是發了瘋一樣朝我撲過來,把我推進了冥河,隨後他在我麵前幻化成了我的模樣,我在他身上看見了熟悉的魔障,那時候我才知道他趁著四象封印之術進行時我的肉體,以及俱利伽羅的力量。”
唐芝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她隱約能感知到薛琛與金烏之間的那愈演愈烈、無法彌補的矛盾隔閡。直至今日,薛琛回憶起往事時神情依舊如此糾葛,他當時的痛苦之情想必已經到了無以加複的程度。
“所以,現在的尉遲瓊就是金烏。”愛染道。
薛琛隻是點頭,並未應聲,他撇過頭去,眼角帶著些許紅暈。
“金烏的目的是拿到青蓮燈,青蓮燈可以令死者複生,但青蓮燈一直被放置在昆侖山玉虛峰,那個地方他沒法回去。”
“為什麼?”愛染感到疑惑。
“傳說中,因為天帝的一道驅逐令,他被勒令永世不得回到昆侖仙境,也不得接近昆侖仙境的任何人。”唐芝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