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季勤連菜都點好了,見他來了,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調侃道:“家大業大有什麼好?不如我閑人一個來得自在吧?”

白文宣嗤之以鼻,脫了外套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才說:“你自己當年在外麵賣命的時候忙成什麼狗樣還要我說?現在收山了就來笑話我,過不過分?”

季勤笑得歡,十分舒暢的樣子:“那我還賣你麵子重新出山幫你做事呢,你是不是特別感動?”

感動倒是挺感動的,特別就談不上了,白文宣叫來侍者有加了1道菜,放下菜單才說:“你左眼寫著‘八’,右眼畫著‘卦’,感不感動不敢說,但今天你肯定沒打算空著手回去。”

季勤撫掌大笑,特別歡欣。

“你別說,我真的特別好奇,上次喝酒回去之後你們鬧翻了嗎?這次徹底準備分了?”

這口氣是十足的八卦,白文宣捫心自問,他也隻能對著季勤這樣不親近又不疏遠、不交心但也有幾分默契的“朋友”聊這些事,把自己的事當談資來下飯,這好像才是壓力最小的選擇,上次那一頓酒是這樣,這次這頓飯也是如此。

有人來上菜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等到冷菜上齊,白文宣舉了筷子又放下,這才說:“我這次大概真的要像你說的,學著放下了。我媽也送走了,公司怎麼樣其實我真的不是特別關心,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事,等到把寧永安這個爛攤子收拾好,我大概真的算可以放下了。”

“嗯嗯,”季勤一邊吃菜一邊點頭,吃相不錯,餐桌禮儀就談不上了,“你想得真美,就跟你心裏真的這麼想一樣。”

白文宣一愣,苦笑了一下,埋頭吃菜,不再講話。

季勤見他不吭聲了卻又主動開口:“你總是這樣口是心非也不好,知道我賺夠了錢,提前退休後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嗎?就是我徹底不用再切換到社交模式了,可以做自己,想聽朋友的八卦就可以把你叫出來直接問,不想聽可以拉黑你,這種才是真的‘放下’。你那個啊,都是騙自己的。”

白文宣聽他說得心裏憋屈得不行,一筷子菜夾起來快遞到嘴邊了覺得實在張不開嘴,又放進了碗裏,猶豫了片刻才說:“你還是給我一點社交模式吧,這樣直白,我實在吃不消,畢竟大家沒那麼熟。”

季勤這個人就很好,聽到白文宣這樣說,果然就開始對他笑,儼然是當時寧永安見到的模樣,又溫柔又成熟體貼,可惜說出來的話依舊十分紮心。

“我再社交也沒用,我哪怕像心理醫生一樣開導你,你也不會開心的,因為有些事情不解決吧,永遠不會自己好,有些心情不麵對吧,逃避也逃避不了的。”

白文宣被他溫柔地紮了個透心涼,放下了碗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反問他:“你這算站著說話不腰疼?”

社交模式的季勤說:“不,我這是過來人的有感而發。”話裏話外,都是故事,可惜白文宣如今自己一筆爛賬算不清楚,更加不想去問別人過去的爛賬了。

這頓飯吃得他鬧心無比,好不容易吃完,趕快掏錢結賬,像送神一樣把季勤送上了車,自己坐回車裏卻感覺整個人連魂靈都被抽空,癱坐在駕駛座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車子空間狹小,寂靜又漆黑,太適合思考。

白文宣閉上了眼睛卻攔不住腦子裏橫生的各種念頭和剖白。自欺欺人其實才是一句謊言,人並不能真的騙到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和渴望從來不會被粉飾,隻是被深深地埋藏了起來不敢碰觸而已。然而這種掩埋也是徒勞,每一次獨處,每一刻神遊,它們都會像鬼魅一樣從暗處翻湧而出,反複地在腦海裏飄蕩……

他真的渴望沒有寧永安的“自由”嗎?

白文宣將心裏冒起的答案又打包塞了回去,然後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發動車子,離開了停車庫。

如果做出了決定,就不要輕易後悔,白文宣不認為這種想法是嘴硬,當然他也不會去麵對自己的心軟。

再次見到寧永安大約隔了一個月不到。商場揭幕,他們兩個一道上台剪彩,活動結束後,寧永安站在他麵前很平靜地問他:“你最近過得好嗎?”

白文宣腦子裏回顧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月來過的日子,發現幾乎沒什麼印象,但卻怎麼也沒辦法坦然地說自己過得並不開心,所以他回答說:“你覺得呢?”

寧永安笑了一下,湊近了一點才說:“如果不是很了解你,大概能被你這張嘴活活氣死。不用每時每刻都對我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攻擊性吧?”

白文宣呆了一下。

路演的後台人來人往,有工人在搬架子,白文宣呆立在那裏不知道躲,寧永安拉了他一下,抬手護著他的頭把他拉到自己右側,帶點責備地說:“好端端的發什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