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兜兜轉轉,一切回到原點。陳文青沒有死。你知道嗎?我覺得很安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用這種方式回到你身邊,你不覺得很神奇嗎?”

寧永安的眼睛眯了起來,他覺得疲憊但不安,白文宣的問題讓他覺得如鯁在喉,喉結反複滑動了兩次,他開口說:“我很高興他沒有死,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白文宣再次拿起桌麵上的杯子,這一次寧永安已經不想要阻止他了,而是眼睜睜地看著白文宣又喝下了一整杯。

酒精讓他的臉上暈開了兩坨紅色,嘴唇上沾染的酒液令白文宣看起來有種誘人的光澤,但寧永安隻覺得有些膽怯,他直覺這雙性感的嘴唇馬上就要吐露他並不想聽到的話語。

“我……”過量飲酒讓白文宣有點口齒不清,他的眼神也開始發直,但還是執著地要說,“我覺得這代表,一種新的選擇,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讓一切回到原點……我應該離開,就像當初不應該出現一樣。而你們有機會重新開始,就像那時候不被分開一樣。”

“你瘋了吧?”寧永安安靜地聽他說完,平淡而犀利地出口駁斥。

白文宣聽到了也隻是笑了一下,醉鬼的笑容,顯得略有些神經質。

“你根本不懂……”他說,“隻要有一個理由,最後一個理由……”

“什麼的理由?”寧永安問他。

白文宣看著寧永安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楚地回答道:“離開你的理由。”

寧永安麵對這樣的神情和話語,一時語塞,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到底做了什麼樣的事,讓白文宣這樣排斥他?是當年麵對告白錯誤的回應?是自那一晚起幼稚而又傷人的持久鬥氣?是多年來累積下的重重矛盾?又或者僅僅因為白文宣真的對他再無留戀……

如果連十幾年前的舊人往事都能成為一個離開的借口,寧永安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樣去繼續糾纏白文宣了。

他以為他們至始至終留有對彼此的一絲情愫,在似真似假的爭執、鬥氣、離合之下是綿軟的曖昧,如今被白文宣當頭棒喝,用這種方式迫使他看清真相,他還應該死皮賴臉地追著不放嗎?

寧永安思維跳躍地回想到下午,在白文宣辦公室的休息室裏,那些蓬鬆柔軟的心情,那點雀躍的快樂,那種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的衝動,在短短不到12小時的時間裏,像水一樣蒸發幹淨,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歎了一口氣,張嘴還沒說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從低聲輕笑到越來越大聲,寧永安捂著眼睛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笑聲漸歇,寧永安仍舊是捂著眼睛,不知道是在遮掩還是在逃避,他就著這樣的姿勢,跟白文宣說:“我大概是瘋了,今晚非要來接你。”

白文宣低著頭,不說話。

又是良久的對峙,寧永安一抹臉站了起來。

“我走了,你休息吧。”

他飛快地轉身往門外走,眼角卻分明有沒抹掉的水痕。白文宣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的眼力,直到他此刻在飛快的一瞥間看到了那點濕亮。

認識的第8年,他終於第一次讓寧永安落荒而逃,可是這樣的“勝利”,竟然比每一次鬥嘴輸了更紮心,百種滋味,白文宣覺得連自己也不懂。

寧永安走了,白文宣仿佛也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歪在沙發上,狼狽地昏睡了過去。

酒精和熬夜給三十多歲的人帶來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他隔天甚至都沒辦法上班,又在家裏躲了一天。

第三天去公司,一進辦公室先看到寧永安那台筆記本還在原地擱著,白文宣心裏一陣喧騰,眉頭皺了起來,扭頭衝朱利安說:“給寧永安打電話,讓他叫個人來把電腦帶走,否則下午你叫個人送過去。”

朱利安抬頭看著他,有點為難地說:“聽說寧總今天也沒有上班,讓他的秘書找人來取吧。”

白文宣一怔,隨後點頭認可了朱利安的處理方式,結束了這個話題。

一個人回到辦公室獨處的時候,白文宣忍不住開始想,寧永安為什麼沒有上班,飽受打擊?白文宣不想承認這個可能性,可是內心否認之餘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寧永安倚靠在電梯角落裏的神色,難得的緊張和不安,下意識的自我防禦,盡管這樣,他還是毫不留情地再一次堅定地拒絕了他。

電腦屏幕因為長久沒有操作而轉黑,白文宣坐在辦公桌前發呆,拒絕寧永安逐漸變得令他痛苦,即使如此他還是執著地在抗拒。然而一旦坐下來認真思考,他難免就會懷疑,到底是真的無法再信任寧永安,還是他已經學不會“信任”這件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