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枝間時見子初成(上)(3 / 3)

敖則凊愕然道:“涇水勢弱,若是貴主不願下嫁,大可直接回絕。如今婚儀已成,若是你我和離,豈不傷及洞庭與涇水臉麵。”

“我沒那麼不知輕重,你且寬心罷。見你還算知進退,明日我便自己搬去北海居住,我們各自去找意中人,不與阿耶知道,你們大可繼續借洞庭之勢威震長安八水。”洞庭龍女卻下團扇,譏誚道。

敖則凊欲言又止,最終恭敬道:“那我便去吩咐侍兒收拾行囊,請貴主好好安歇。”

他轉身出門,隱約聽到洞庭龍女輕輕出了口氣。

為免引人注目,他從九曲回廊悄悄繞行回房。然而還未及踏入殿內,他就聽見回廊拐角的樹叢中,有隱隱笛聲流淌。

時至三更,前廳酒宴正酣,是誰躲在這無人經過的角落吹笛?

敖則凊滿腹疑惑,撥開低垂的綠蠟芭蕉,走入叢中。

吹笛的紅衣少年,聽到腳步聲,放下橫笛赧然道:“讓殿下見笑了……殿下怎麼在這?”

“你在吹落梅?”敖則凊回想了一遍他斷斷續續的笛聲,問道。

十六郎轉著翠笛,點了點頭:“因為上元節時,殿下似乎很想聽那位娘子吹梅花落,但是為了救我沒有去成,我想若是我能為殿下吹一曲,讓殿下開懷就好了。”

“我本就沒打算去那女子家,你不必自責。”敖則凊笑道,“我現在想找個人說說話,你要是想報恩,就來陪我喝一盞罷。”

十六郎立馬變成他的一條小尾巴,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進到房中。

敖則凊執起酒壺斟了兩杯酒,先將自己的那一杯一飲而盡,再伸手去夠酒壺。十六郎慌忙按住他的手背:“殿下,百子春是燒春,性烈傷身。”

敖則凊苦笑道:“平日我戰戰兢兢伏低做小,生怕惹洞庭湖不悅,甚至不敢醉酒。今宵就讓我破例一次,醉個痛快罷。”

十六郎聞弦知雅意:“洞庭貴主與殿下發生了爭執?”

敖則凊自斟自飲,沒有回答。十六郎試探道:“若是感情不睦,不如和離?”

“她無情,我無意。但她肯下嫁我,我感激不盡,自然要相敬如賓,好好待她。何況還有錢塘洞庭君在上,哪有轉眼就和離的道理。” 敖則凊三盞下去,便頭暈眼花起來,眼前十六郎的臉都有了重影,“你啊,還是年少,所以行事不周全。以後凡事多想幾步,省得吃虧。”

十六郎滿臉不解,張口要反駁。敖則凊點點上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落在他的橫笛上:“方才聽你笛聲斷續,是有哪裏不解?”

十六郎老老實實答道:“轉音處不夠悠揚。”

“拿來,我吹給你看。”敖則凊伸手要過他的橫笛,“你用心看我是何時吸吐氣息的。”

他自覺熟於音律,指教個把新弟子不成問題,吹罷一曲卻看見十六郎滿臉怔忪地望著他,活像看見妖魔鬼怪。他順著十六郎的視線低下頭,發現他看的是自己仍貼在唇邊的橫笛吹孔。

是這少年不滿自己的笛子被人沾汙麼?敖則凊歉然道:“一時忘情,就吹了你的笛子,實在抱歉,我這就將它清理幹淨……”

“不必!”十六郎回過身來,劈手奪下翠笛藏進衣襟,好似敖則凊會搶走它似的,“我會好好珍藏——不對,我會好好揣摩的!我去看看窖中的酒釀,殿下早點歇息!”

他連珠炮似的吐完這一串,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留下敖則凊舉著剛掏出的錦帕,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