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意外,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七年,齊衡之本以為他們僅僅追尋一個真相,僅僅是為了還回父母的公道。
但其實不是的,失去父母,對大哥,對小妹,對他都是傷,對祖輩更是挖心之痛。
齊錦之不愛過生日,從父母親的意外之後,她也不過生日了。
每年父母忌日,大哥總會帶著家人去掃墓,風雨無阻。
而自己,遠在異國他鄉之時,每年父母忌日,他都會消失一段時間,獨自遠行,或是將自己關在房間中一天。
那是孩子對父母融化在血液中的思念與哀慟。自十七年前被生生掐斷後,齊衡之發現他們從未走出來過。
這種情緒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去撕碎,去毀滅,去報複。去揪出那個天殺的變態,質問他,為什麼!
然後將它挫骨揚灰,撕成碎片,讓他也嚐一下同等的痛苦。
要什麼公平正義,要什麼審判,統統燒了,統統殺了,抽筋拔骨,要抽幹那惡鬼身上每一滴血,使之永墮阿鼻地獄。
那是齊衡之的軟弱和痛。
他望著投影,無聲靜坐,任痛苦在他的內心紮根生長。
這停滯的時光。
沉沉的痛如黑色的海洋,壓抑著,咆哮著,那海浪如同獸舌,在抵舔,舔舐齊衡之的腳邊。引誘齊衡之縱身一跳墜入放縱的仇恨。
齊衡之看著它。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著你”
“吱……”
有光,燦然撕裂黑暗,照進齊衡之苦苦掙紮的世界。
有人,悄然推開了書房的房門打開了燈。
齊衡之在一秒鍾持槍進入射擊準備,然後他看到了謝眺。
謝眺是來還書的。
住進小樓之後,謝眺才發現自己的社交圈子幾乎沒有。
離開了幻想樂園,他不需要再去理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同隱世,僅需牽掛媽媽和齊衡之。
其實之前從學校離開時,那一批同學朋友就被他像抹去自己以前所有痕跡一樣斷絕了聯係。當時高利貸追債的手段凶殘,謝眺也不敢去連累別人。
向航和浪姐還和他保持聯係。浪姐還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心態,向航因為還債快還完了,最近一直在籌劃解約,所以心情也很好。
還有就是Tini。因為那次意外他們奇怪地相熟了起來。
回北都之後,謝眺約上向航去看Tini,Tini的身體沒有大礙,他們約在Tini的出租屋裏,三人打了個火鍋,吃得肚皮滾圓。
謝眺給他剝水果的時候心頭暖暖,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活著,能張牙舞爪也是一種幸福。
這個時刻,就是謝眺出去聚會後回家,洗漱後到書房還書的時間。
他推開門,房間裏黑暗無燈無聲,他以為沒人,就隨手打開了燈。
沒想到看到的是雙手舉槍的齊衡之。
他的身體戒備,渾身的刺都立了起來,可他的眼裏是淚,想狠狠摔碎的琥珀。
齊衡之的眼淚沒有聲音。
一瞬,謝眺的心被齊衡之的眼淚狠狠灼傷,痛至骨髓。
他奔向了齊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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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
嬰祺念給齊衡之的散文段落,來自張曉風的《孤意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