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佃田文約(1 / 3)

廣和樓一場戲,不僅台上演繹得精彩,台下的表演同樣精彩紛呈,恰是應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的戲言。

永明帝也去了廣和樓,當然是微服,去時身邊隻跟著鄭大伴和孫福海,這事除了王爺,就再沒別人知道。永明帝也是資深‘玩家’,各種愛好興趣不少,隻是平日裏勞碌,倒不常停下來專門欣賞一出戲。有時太後宮裏也會招一些民間藝人進宮獻藝,又或者在重要節慶祭祀,教坊司、太常寺都會獻上樂舞。

太常寺掌祭祀禮樂,教坊司掌宴會大樂,好比大宴饗中,按順序會奏《炎精開運之曲》、《皇風之曲》,而後還有武舞奏《平定天下之舞》,武舞畢再奏《眷皇明之曲》,接《撫安四夷之舞》,再來《天道傳之曲》、《車書會同之舞》、《振皇綱之曲》、《金陵之曲》、《長楊之曲》、《芳醴之曲》,到最後《駕六龍之曲》結束。

如此整套樂舞除了表演之外,還具教化之效,一是歌功頌德,二是為了‘辯貴賤,明等威’,當然這種雅樂不同於俗樂,它隻是儀式感的呈現,談不上什麼靈魂演出。

但話說回來,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生的雅、俗?所謂的貴賤等威,不過是人為劃出的溝壑。就好比某一天,‘俗腔俗調’居然也能登上廣和樓的三層戲台,這就叫僭越了等級,難道不該為士人所唾棄?

所謂大俗即大雅,大雅也大俗,好的東西自然不缺欣賞之人,永明帝是懂戲的,這場名為聲腔之爭的一台戲,孰優孰劣其實已在他心中分出彼此。

帝王愛看戲,這似乎是明朝皇帝貫穿始終的愛好,一如曆史的明朝,這台長達三個世紀的大軸戲,台上的角從來都是皇帝自己。朱元璋好南曲,尤好高則誠的《琵琶記》,乃至將之比作‘四書五經’,‘日令優人進演’,恰恰是他推動了南曲戲的風行。但他朱氏父子同樣也頒過最為嚴厲的禁令:‘凡樂人搬做雜劇戲文,不許裝扮曆代帝王後妃,忠臣烈士,先聖先賢神像,違者杖一百。官民之家,容與裝扮者與同罪’,朱棣甚至以極刑勒令繳毀禁演劇本。

而朱由崧的登場,則代表朱家王朝向曆史謝幕,他同樣癡迷戲曲,阮大铖投其所好,讓他的私人家班日夜在南京宮中演戲。在最後的時光裏,是阮家班‘拯救’了他,使之陷入戲劇所編織的夢裏,終日不可自拔,甚至在他逃出南京的前一刻鍾,還沉迷當中。而再當他重回北京時,這座已淪喪多日的舊都以及他的出生地,自始至終都以背影的方式向世人謝幕,人們尚能從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弘光以無幔小轎入城,首蒙包頭,身衣藍布衣,以油扇掩麵……’

恰如他的戲劇人生。

戲曲裏的角有好壞忠奸,而皇帝斷無好壞之分,所謂‘好壞’不取決於心性,全在時勢。就像永明帝在麵對諸臣對皇權的‘僭越’,他忍下了心中的‘惡’而並沒有學他的祖先嘉靖,午門外將一百八十多位大臣的屁股打得血肉橫飛……隻有強勢君主才能讓一己之惡隨心所欲的釋放。而他永明,比之祖先更懂得‘審時度勢’,不是不會隨心所欲,而是蓄勢待發。

此時的克製,也許是他在等待,等待某個機會亦或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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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城轟轟烈烈上演好戲之時,遠在六合的鄔闌,依然忙得沒時間睡覺,沒時間吃飯,沒時間……談情說愛。

眼下有好幾樣事情等著定下,除了組織解運稅糧之外,還有新店開張,生產基地的建設,租下草場建賽馬場,以及還要參與新任縣令提出的基層管理改革。

她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也需要別人幫助,馬場之事她交給了鄔晟揚去忙,而租縣裏學田,租練山馬場,都需要事先擬定好條款,再去談判,談妥後再簽訂契約。

租學田、租馬場,就不像普通的民間租賃,也不是一般意義的規模,所以條款細節均要羅列清楚,責權明晰。鄔闌是考慮得比較多,衙門那裏先拿來了之前與其他佃戶簽訂的契約,其目的讓她做個參照以此訂立即可,隻是在她看來都過於簡單籠統,並不完全符合自身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