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了會話,慶皇將鳳來儀放下,站起身衝著太後拱了拱手,“金龍殿還有折子要批,兒臣便不多留了。至於選進宮的女子位分之事,便有母後看著來吧,母後看了大半輩子的人總不會錯。如今來儀在您跟前教養,還要勞煩您照看後宮之事,是兒子不孝。”
“若是後宮有個主事之人,哀家也不必這麼憂心了。”太後意味深長的說道。
慶皇低頭斂眉,纖長的睫毛在他溫潤的麵上投上了一絲陰影,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孤寂,仿佛身上那龍袍一脫,他便要隨風歸去。
太後一見他這樣,心疼又埋怨,閉著眼睛煩躁的擺手道:“罷了罷了,別再我跟前擺這模樣。我也不說什麼,你和你父皇一樣,都是癡情的種子。”
鳳來儀所住的棲鳳閣是慈寧宮偏殿,隻因國師一句鳳凰非梧桐不棲,院中便種滿了梧桐。枝頭疏而粗,嫩黃的小葉子一簇簇地頂在禿枝頭上,倒也別致。
樹下站了一個男童,八九歲的模樣,一身湛藍水紋金袖圓領長衫,發髻微亂,漆黑的瞳孔像夜空般有著點點光芒,皮膚蒼白勝雪,削尖的下巴配上大大的眼睛,十分好看。
鳳來儀很是驚喜,跑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李世旻抿了抿嘴,淺笑道:“是三哥帶我出來的,可他又被貴妃娘娘抓走了。”
鳳來儀拉著李世旻的手抱怨:“三皇子和你同歲,滿宮的跑,宮人天天的找也沒見貴妃娘娘真的責罰他什麼,偏偏淑妃管的嚴,平白宮門都不讓出,害得我都不能和你玩。”
“嗯。”李世旻認真的說:“我一定做好淑妃娘娘留下的功課,爭取更多的時間和姐姐玩。”
“我們拉鉤。”鳳來儀勾起李世旻的手指,笑吟吟的說:“一百年不許變,蓋個章。”
“我聽說姐姐要去上書房了?”
提起這個,鳳來儀苦了臉:“是啊,陛下爹爹總是叨念我,實在受不住了。”
李世旻眼中有些不易察覺的失落,“若是我能去上書房就好了,這樣就能和姐姐一起讀書了。”
“你今年也九歲了,陛下爹爹為何還是不讓你去上書房啊?”
“可能是我身份太過低微……”身份是李世旻心中的一塊傷疤,他生母是官妓,因為長得酷似孝懿皇後而被慶皇寵信,他六歲時突然猝死,未得追封,以貴人禮下葬。
“胡說些什麼!你可是皇子!”鳳來儀抓緊李世旻的手,蹙眉說道:“所謂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的母親是姨娘,每月見她是我最高興的事呢!若真說起低微,我還是遺腹子,豈不是比你輕賤了一萬倍!”
鳳來儀的母親以前的確是姨娘,不過生了她之後就被太後下旨做了平妻。其實升不升職沒太大意義,原本的正妻沒有孩子直接改嫁了,於是原本就血脈稀薄的王家就她們三個人了。
“姑娘,外頭有風,不妨進屋說話。”襲香提醒道。
一入了屋襲香就連忙讓人準備茶點吃食,不一會端著豌豆黃走來,身後的二個宮女也分別捧著兩杯茶和一疊桂花糕。
鳳來儀最愛這吃食,一高興便道:“小廚房裏應當還有,你們下去吃吧。”
人都退下後,李世旻輕聲說道:“我母親很漂亮,她們都這麼說。”
那聲音很輕,輕的飄渺,但對於這個孩子已經是不容意了。畢竟他口中的她們絕對不會是以誇獎的口氣說出,他母親很漂亮的話。
鳳來儀不知怎麼安慰人,想起了自己前日看的書,吟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我也很喜歡他的詩。”李世旻垂眸說:“可惜淑母娘說這是淫詞豔曲,不許我看。”
鳳來儀不以為然:“這世上本沒有路,人走多了便成了路。你若是喜歡那便不用顧及別人怎麼想,左右你又不是為他們而活。”
“嗯。”李世旻默默的把這句話記在心裏,剛欲說話,就見窗台上擺著一盆百合花,眉頭一蹙:“這是誰送來的?我不是說姐姐不要再房裏養花麼?”
鳳來儀一怔,“是花房送來的,前陣子我有些咳嗽,正好這東西潤肺止咳就留下了。”
李世旻想了一下,說:“那就先養著吧,隻是不要去碰球莖,不然會引起皮膚瘙癢,而且若是有孕婦來一定要搬出去。花經裏麵說,百合花具有淡雅而清香,但是花香刺激孕婦神經,會引起頭痛、惡心、嘔吐,嚴重的還可能導致甚至流產。”
“那宮裏還準許養這個花?”鳳來儀第一次聽說不由得瞪大眼睛。
李世旻淺笑:“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花,隻要不長時間接觸就好。”
鳳來儀笑了笑,掐了一下李世旻白嫩的臉蛋:“你懂的倒是多,荼蘼小四。”
慶國的規矩是皇子們是和姨妃住,除了太子住在東宮以外,其餘的皇子都是束發之齡才在宮外建立府邸,娶妻生子,弱冠在遠走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