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哪一條路?”青酌問著身邊的鳳月夜,因為適才的打鬥,後邊的路已經有了崩塌的跡象,換言之,他們隻能前行而不能後退,而凰將離的失蹤更注定了他們不會回頭。
“那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將離必定不是等閑之輩,會不會是幽冥一直隱藏在暗中,伺機出手?”白錦曦咬咬牙暗罵一聲自己粗心大意,竟是沒有防備四周的情況。
“將離姐,不知道會不會出事……”鳳千楚握緊了手中的鞭子,無法想象凰將離倒在血泊之後的情形。
“前麵已經沒有什麼危險的怪物了。”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鳳月夜長袖下的手微微緊握。
看了看前麵似乎一模一樣的三條路,鳳月夜的視線最後落在中間的那一條上。
夜明珠明亮的光照亮了四周,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獨自一人走在寂靜空曠的山洞裏。她已經走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了,也沒有見四周有哪裏蹦出個嚇人的怪物來,連那將自己攜來的人都未出現。凰將離稍微安心了些許,估計是快要到目的了,這裏也就沒什麼嚇人的怪物。
隻是走了許久依然都未看到盡頭,後麵也沒人跟上來。雖然已經習慣了一人,可是在這漆黑寂靜的環境中,凰將離無法不讓自己的心情變得低落。
究竟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究竟還要過多久才能找到鳳月夜?
如果鳳月夜找錯了道路,他們豈不是不能遇到?萬一,她沒有找到鳳月夜,而鳳月夜也沒有找到她?那該怎麼辦?
四周的寂靜和黑暗讓人的心情變得壓抑而難受。
剛剛費力堵住了山洞,此刻的凰將離已經有些脫離,可又不敢停下來休息,說不準什麼時候有什麼怪東西竄出來,亦或是被天山的人尋到。
“月夜……”在一片漆黑中輕聲喃喃自語,凰將離驀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
這裏好黑,似乎永遠都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出路,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輩子都被關在這黑暗的地方慢慢死去。
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顯得如此沉重,她想要立刻回頭去找鳳月夜,她不喜歡這個地方,一點都不喜歡,一個人真是太可怕了。
空蕩蕩的山洞裏隻有凰將離自己一個人的聲音在輕輕回蕩著,聽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回聲,凰將離越發覺得悲涼。她雖然是影,但卻沒辦法一個人真正的在黑暗中做到淡然自若。
“哢……”
突然的一個聲響在此時顯得格外清晰,聽到異響的凰將離立刻停下來,目光直直地尋聲望去,“誰在那裏!”
沒人回答,發出聲響的地方也是空無一物,依然隻有她自己的聲音在山洞裏回蕩。精神一陣緊繃,凰將離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警惕的巡視著四周,剛才的聲響似乎有些不對勁,可看了一會兒卻是沒有其他動靜。凰將離微微鬆了口氣,或許隻是從牆壁上掉落下來的石頭而已。
覺得自己有些過於緊張,暗暗搖了搖頭,凰將離手裏拿著夜明珠照亮了前路,剛剛往前邁出一步之後卻發現身後有些不對勁。一觸即發,凰將離本能的迅速從原地跳開來,頭頂上突然冒出一團雪白的東西向她撲了過來。
一陣犀利高亢的鷹鳴在耳邊爆炸開來,如同千萬根似的瞬間卻是刺痛了凰將離的耳膜,震得她腦袋有些恍恍惚惚。就在這一秒的混沌之餘,一隻如鷹爪一般的手已經用力扣住了凰將離的喉嚨,凰將離的雙手也在同時被人扣在身後。
“撲撲……”兩聲,剛剛發出犀利叫聲的雪鷹揮動著翅膀在凰將離頭頂飛了一圈之後。落在她身後那人的肩膀上。這雪鷹讓她覺得陌生,連同那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亦是很陌生。
“你是誰?”目光微沉,凰將離冷聲問道。
“嗬,殺你的人。”那人的嗓音帶著難聽的金屬感,帶著刀劍相互摩擦是的刺耳聲響。那扣在凰將離脖子上的手緊了緊,仿佛是想要證實他所說的話,要取凰將離的性命。
可是凰將離卻是聽見身後人淺淺的笑聲,那人微微用力將她向後一拉,凰將離的後背頓時緊貼著那人的胸懷,略微曖昧的姿勢讓凰將離有些不適。
“想殺我的人不止你一個。”凰將離如是說,語氣中竟是帶著絲絲的笑意。凰將離也不急著掙脫身後的人,被扣在背後的雙手動了動,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投身了暗煞,這豈不是認賊作父,助紂為虐麼。”
“你知道我是誰!”身後傳來驚疑一聲,那可以裝出的刺耳聲便是消散,露出了他原本的嗓音。此話一出,他隨即便是閉上嘴。聽得身前女子發出的笑聲,他齜牙咧嘴扣住凰將離脖子的手更是緊了緊。
“你比那素青更是可悲,他不過是失去了一雙眼,但在天山的日子也不難過,不知你在那暗煞之中又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糯糯的語氣帶著些許的嘲笑,凰將離垂眸凝著跌落在地上耀耀生輝的夜明珠,黑暗中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驀然一聲輕歎在黑漆漆寂靜的山洞中,幽幽地響起,“劉福全,劉公子,你這又是何必呢?你能找到我無非就是因為那隻雪鷹而已。你真的以為就憑你的功夫,能製住我麼?”話音剛落,麵色驚疑不定的劉福全便是一陣冷風傳來,接著便是鑽心地疼痛。
他慘叫一聲,扣住凰將離的手亦是鬆了開來。一身輕軟狐裘的女子順勢輕點腳尖,飛身而走。微微回頭睨了眼那蹲在地上打滾的劉福全。“若你光明正大的殺我,或許我也不會用這陰招。”適才那一腳怕是已經讓他不能人道了。
伸掌吸過地上的夜明珠,如同月華一般的盈盈亮光將那張絕世的容顏照亮。狹長的鳳目帶著一絲的冷意,嘴角雖是揚著笑但卻是嘲諷之意。“果然,我是比較素青的,最起碼,比你理智,比你懂這世上弱肉強食的道理。”
“凰將離,你殺我父親,不得好死!”疼痛讓劉福全隻能蜷縮在地上,額角已經布滿了冷汗。可是對凰將離的恨意,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肮髒的話語便是脫口而出:“什麼影子,你不過就是鳳月夜身邊的一個妓女罷了。平日裏殺人之前怕也是用那張臉和你的身子去引誘人!你這妖女!我劉福全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你這個千人騎的淫賤女人!”
一聲聲難聽的話語在空洞山洞中一遍遍的回蕩著,伴隨著凰將離清淺的呼吸聲,顯得有些詭異。
眨眨眼,那透著一絲笑意的鳳目一瞬不瞬地睨著那臉紅脖子粗的男子,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嘴角的笑意卻是越發的濃厚。輕歎一聲,蓮步輕移,凰將離在劉福全麵前蹲下,她甚至用手戳了戳那依舊還在說著難聽話的唇,幹澀的觸感讓她又收回了手。
“你真可憐。”
罵聲戛然而止,劉福全有些不解地抬頭仰望著那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竟是不明白她為何會憐憫自己。
“子衿曾說,人在江湖,又豈能真的笑傲江湖。有人生,就有人死,我們身上所背負的債虐又豈是你這樣罵幾句就能包含的。劉福全,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將來會如何死去麼?”
“開始的時候,我在想,我會不會獨自一個人老死在這山洞之中。我隻是個女子,我雖然是他的影,可是我也會害怕。如果,再也見不到他了,我該怎麼辦?你知道麼?我殺了很多人,我也會害怕他們來找我,可是……”
女子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她垂在的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狐裘上的軟毛,她似乎在隱忍著什麼,那雙漂亮的眸子裏竟是泛起了水霧,氤氳了她長長的睫毛,在夜明珠的光輝之下泛出一絲胭脂色。
劉福全被眼前絕美和淒婉所蠱惑,他忘記了身下的疼痛,伸出手想要撫摸那絕美的臉龐。卻是在一秒那原本半闔的眸子陡然睜大,露出一絲驚恐之色,垂在半空的手頹然落下,呼吸漸漸的便是在這山洞之中消散。
一抹玄色身影出現在劉福全身後,修長的手中捏著一直已然咽氣的雪鷹。他挺直了背居高臨下地望著那蹲在地上的女子。她的周身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水霧,那水霧下的身影竟顯得那般的孱弱,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帶走。
眸色驀然一沉,下一秒,他便是感到懷裏多出了一個雪白的人影。那雙纖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腰,仿佛是要將自己深深的嵌入他的體內。鳳月夜暗自歎息一聲,隨手將雪鷹屍體拋開,另一隻摟住凰將離的背,輕輕地安撫著。
“沒事了。將離,有我在。”
一個又一個的分岔口,凰將離不知道鳳月夜是如何毫不猶豫的選擇每一次他們要走的道路,而每一次他們選擇的道路上都會充滿一個又一個陷阱或陣法,這一點恰好說明鳳月夜的路是正確的。
這一路,便是如同他們第一次來一般,鳳月夜緊緊地將凰將離護在懷裏。越往裏走越覺得冷,這讓凰將離將狐裘裹得更緊。鳳月夜空出的手將那兜帽特貼的替她戴上。
凰將離趴在鳳月夜的胸口,整個人隻露出了一小片染著胭脂紅的臉頰。她呆呆地跟隨著鳳月夜越發急切的腳步,眸子卻是一瞬不瞬地凝著那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頰,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未曾掩去。
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一個人在那山洞中的窒息感,隻有她明白,她竟是有多麼的害怕再也見不到眼前的人。雖然,她才會同劉福全絮絮叨叨的說那些,隻是想要證明,這山洞中還有其他人,隻是想告訴自己,她不是一個人而已。
當那抹玄色身影出現的那一刻,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是崩塌,不顧一切地奔進他的懷裏,隻是為了尋求一絲絲的心安。卻是沒想到一路上,鳳月夜都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
一隻而聽著鳳月夜沉穩的心跳新,另一隻耳卻是時刻的關注著身後的情形。身後的腳步聲越發的近了,照氣息來看是青酌一行人。對於他們這麼快便能尋到他們二人的行蹤,凰將離也不奇怪,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不管如何,默契還是存在的。
黑漆漆的山洞赫然一亮,一隻手突然間遮住了她的眸子,待到卻定她能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時,這才鬆開。
鳳月夜收回手,入眼便是漫天的飛雪,白茫茫一片。“是雪原。這裏真的通向了雪原。”
“嗯。”輕點頭,鳳月夜緊了緊她的衣襟,將她摟得更緊。
感覺到那摟著自己的手臂上的力度,凰將離小聲喃喃道:“我能自己走。”
再一次輕點頭,鳳月夜卻是不為所動,摟著她的手也沒有鬆開,隻是帶著她繼續邁開了腳步。兩人在雪地上留下極淺的足跡,一直從山洞口蔓延至雪原深處。
兩人的離去讓原本了無人煙的雪原又是安靜下來,不過這安靜又很快被從山洞中接二連三竄出的身影打破了。
“這山洞居然通向雪原,冷死了。早知道就帶狐裘來了。”齜牙咧嘴地罵著,青琉哀嚎一聲撲進白錦曦的懷裏,甚至拉開他外衣的衣襟將自己裹起來,整個人就像是無尾熊一般的掛在白錦曦身上。
穩住因為青琉的撞擊差點摔倒的身子,白錦曦環住懷裏瑟瑟發抖的青琉,無奈道:“好吧,我終於是知曉為何鳳莊主要將離姑娘穿上狐裘了。同樣是自己人,為何差別這般大!”現在想起被一身溫暖狐裘裹住的凰將離,白錦曦一陣羨慕。
雪原不比尋常的雪山,這裏的溫度要比雪山低了許多。他們可以穿著單衣運氣內力在雪山上行走,在這雪原裏卻是不能。這裏的雪,都是經過了千百年慢慢積累起來的,常年不化。
因為幫青酌驅毒,鳳千楚的身子早已經不如以前。漸漸接近這雪原,她便感覺到自己快要無法承受這寒冷。待走出山洞時,便是感到刺骨冰寒竄入皮膚累,呼吸的空氣都冰得足以將她凍結起來。
青酌走在她身邊,見她的異樣便是蹙起眉頭詢問道:“你怎麼了?怎麼會受不了這冰寒?”見鳳千楚逞強的咬唇不肯答話,青酌莫名心頭一酸,便是二話不說的將人摟進懷裏。鳳千楚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愣,她掙紮著想要掙脫青酌溫暖的懷抱,卻是被後者惡狠狠的語氣懾道:“不許動,老實呆著,不然我就將強了!”
錯愕地凝著青酌變得無賴的嘴臉,還有緊緊摟著自己腰的手,一貫性子倔強的鳳千楚再次妥協了。她歎了口氣,任由著青酌將自己摟得更緊,貪婪著感受著青酌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的熱度。
鳳千楚知道,青酌正在運功幫她驅寒。雖然他的行為有些無賴,但鳳千楚的心卻是因為這動作變得柔軟。
青酌,雖然她知道他心有所屬,可她依舊忍不住奢望。
垂下頭,鳳千楚低聲喃喃道:“求你,不要給我希望。”囁糯的聲音極細極輕,被那寒風一吹便是飄離遠去。
似乎聽到了懷裏女子發出的聲音,青酌不由放往腳步低聲詢問:“你說了什麼?”
搖搖頭,鳳千楚沒有回答,隻是靠在青酌的懷裏靜靜的閉上眼。感覺到懷裏人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交給自己,青酌眯了眯眼,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絲笑意。懷中的女子並沒有瞧上去那麼的強硬,柔柔軟軟的,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花草香,煞是好聞。
與凰將離的溫婉不同,青酌還記得當年誤闖閨房時,那個拿著鞭子想要殺自己的少女。兩人第一次見麵便是橫眉冷對,他也是在那一次見識到了少女的伶牙俐齒。
這外表強硬的少女,同她的將離姐姐一般,都有著一顆極其柔軟又堅強的心。
白茫茫的雪原呆久了就會使人產生一種疲憊感,凰將離將疲倦的視線從前方的一層不變的風景上收回,手指不由拽住了鳳月夜的衣襟,小聲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話音剛落便是聽到鳳月夜淡淡地聲音從頭頂傳來,“到了。不過有人捷足先登。”
凰將離抬起頭便是看到了幽冥四人和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前麵的南宮羽墨三人。感受到南宮羽墨投來的視線,凰將離蹙了蹙眉,目光卻是落在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之上。
那是一灣冒著寒氣的水潭,這水潭與那山洞之中的綠湖蟲子不同,雖同樣冒著駭人的寒氣,但湖水卻是異常的清澈,藍盈盈的一片煞是好看。水潭的四周布滿了大塊大塊的寒冰,晶瑩剔透,在雪原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原本閉著眼一言不發的幽冥睜開眸子緊緊地盯著鳳月夜,鬥篷下的眉頭緊蹙起,冷聲問道:“還請鳳莊主解釋一番,這雪原中究竟何有寶物。”
“鳳月夜,你費盡心思將我們引來此地,究竟有何目的?”這一路走來凶險萬分,步嵐澈已經失去了耐性。他原本以為這山洞之中有寶物,卻是沒想到隻瞧見了這一灣寒水。麵色陰沉,連同口氣也變得不善。
“難道你們還不明白麼?”麒麟子慢慢地走過來,可是腳下的雪地卻是沒有任何的腳印。他慈眉善目的笑著,目光從幽冥和步嵐澈步嵐泫三人身上掃過,見他們不耐的神色,這才慢慢道,“鳳莊主此舉,隻是想將你們一網打盡而已,或許不久之後,瑯環就要改朝換代了。”
“鳳月夜!”步嵐泫願意悠哉的臉色劇變,腰間的佩劍倏然出手,將此刻沉默不語的步嵐澈擋在身後厲喝道:“鳳月夜,你雖是個江湖人,但別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依舊是我瑯環的子民。你今日此舉就是謀朝篡位!”
一時間冰潭的氣氛變得凝重,麒麟子挑撥之後便是上前仔細地打量著冰潭,可明眼人都能瞧出,那老狐狸的餘光卻是時不時的落在麵色沉靜的鳳月夜和步嵐澈身上。
“月夜,你……”
打斷了凰將離想要說的話,鳳月夜嘴角驀然地勾出一絲笑意,朝著麒麟子問道:“麒麟子前輩,你可是瞧出了什麼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