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來了。”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便是從那桃花塢外走進來,笑吟吟地走至五人麵前。嬌笑的少女被清秀的男子牽著,在雪地上一步一個坑,那臉上的笑純真無比,那眸卻是閃著狡黠。牽著眠燈的男子卻是笑得一臉溫和,那張臉雖隻能稱得上清秀,卻給人異常的親近感。
二人在凰將離他們麵前站定,忽略了那群依舊在與峭壁做爭鬥的眾人,直直地望著五人。流燭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凰將離的眼上,驚訝地道:“竟能這般神情的好了?鳴鳳山莊的暗香倒是比這雪天蓮蕊管用。”
“流燭?”
“正是在下。青琉姑娘,那一手操控雪屍的本事倒是讓在下大開眼界。”流燭字裏行間都洋溢的讚賞,這般隨和的模樣倒是引得了青琉的好感。
青琉羞赧一笑:“好差得遠呢,公子謬讚了。”
幾人客套的寒暄讓一旁的眠燈有些不耐,她嘟著嘴扯扯流燭的衣袖,抱怨道:“二師兄你越發的囉嗦了,快說正事,那群瘋子都快進去了,裏麵還需要人手清理呢。”餘光瞥了瞥斷龍石前所剩不多的武林俠士,眠燈口中的瘋子自然便是他們。
“是,我知道了。”流燭無可奈何的揉了揉眠燈的發絲,朝著有些不明所以的幾人道:“擁有血色雲朵的人便可跟隨我進入麒麟穀,但我隻能交給你們其中的一人,小王爺自然已經不能算在內了,那麼鳳莊主,青莊主,你們商量好了再告訴在下吧。”
桃花塢內白茫茫一片,可是那十丈高的峭崖之後卻是一片晴朗,竟有一種亂花漸入迷人眼的,初春之感。那皚皚的雪山之下便是一大片的叢林,夾雜著姹紫嫣紅的野花,分外的好看。
可這風景獨好的麒麟穀此刻卻是哀嚎一片,瑩綠的草地上隨處的可見的便是豔紅的血珠,和斷落的各種武器。一群黑衣人在進入穀內的武林俠士之間快速的穿梭,手中的匕首泛著幽綠的光芒,神不知鬼不覺的從眾人身邊擦過便是帶走一條人命。
一陣恐慌過後,剩餘的人都警覺起來,沒有再去欣賞這美妙的風景,紛紛拿出武器嚴陣以待。可那群黑衣人卻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在斷龍石前站成兩排,不再對眾人動手。
這群黑衣人的動作迅捷,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宛若是那戲班子做的人形木偶。殺人時,手中的利刃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那般的訓練有素讓人以為他們是天生的殺手。
原本翻越了峭壁的百餘人,如今卻隻剩下了五十不到。剩餘的人看了看四周慘敗的景象,不由地有些心寒,這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便是銳減了一半,這麒麟穀的殺傷力,是否太過於強大了?
眾人皆是猜不透麒麟穀這般的大開殺戒所謂何意,竟有些憤憤不滿,皆是拿著武器指著那黑衣人,罵罵咧咧道:“麒麟穀究竟何意?為何對我們下殺手!我們有何地方對不住麒麟穀了?”
“就是,叫你們穀主出來解釋!”
“……”
沒有理會那些同仇敵愾的人,紅塵皺著眉頭望著滿地的屍體,又凝望了半晌那雪峰之上的磅礴宮殿。那宮殿雖與伏魔山上的雙極神殿流露出的陰冷炙熱不同,這宮殿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溫暖祥瑞。
這便是麒麟穀的煙影城?紅塵垂眸,眼底閃過一抹沉思。
麒麟穀出世。並放出這雪天蓮蕊的消息,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江湖的混亂?現在又是在麒麟穀內大開殺戒?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同時也與麒麟穀的行事作風不符。麒麟穀此意究竟為何?
就在人們欲與黑衣人大打出手時,那緊閉的斷龍石卻是轟然被推開,身著鵝黃紗裙的眠燈率先走進來,靈動的眸子四處張望了一圈後,落在那還存活的人們身上,不可思議道:“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活著,你們怎麼辦事的?”
“一盞茶時間已到,屬下們已經盡力。”其中一個黑衣人毫無情緒的答道。
“我說,你就不能有點情緒?”眠燈瞪大眼睛,揚起手長長的手袖那人臉上掃過,滿臉希冀地看著他。可是那人卻依舊沒有半分的動容,隻是垂下了頭不再與眠燈對視。眠燈氣結,狠狠跺了跺腳,嫌棄道:“嘁,真無趣,該讓師傅將你們丟出去體驗下什麼叫喜怒哀樂。”
“小師妹,別為難七殺了,”流燭無奈地搖頭,隨後便是對身後的兩人道:“小王爺,凰姑娘請吧,這便是麒麟穀了。”
“有勞。”
南宮羽墨扶著眼前依舊有些模糊的凰將離慢慢的走進穀內,那斷龍石在他們踏入穀內的那一刻便是轟然關上。入眼那淒慘的屍體和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的血腥讓南宮羽墨的身子微微一怔,他疑惑地瞪大眼睛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燭的眸掃過那些屍體,睇了睇那憤憤不滿的眾人,帶著歉意道:“抱歉,這是穀內的規矩,我們也隻是施行,讓小王爺受驚了。”隨即又吩咐那被他喚作七殺的人道:“去收拾幹淨。”
“是。”立於一旁的黑衣人終於動了,一個縱身便是飛到那屍體旁邊,隻見他們從胸口掏出一個瓶子,然後往屍體身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那些粉末在接觸的那一刻便是發出哧哧的聲音。眾人皆是驚恐的瞪大眼睛,那些沾上白色粉末的屍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的消亡,溶解,最後連衣服都沒有剩下,真正的化骨焚屍!
“化屍散,倒是沒想到麒麟穀這內,還有這陰毒的東西。”凰將離淡淡地道,她的眸子雖是朦朧,可是對於化屍散的獨特味道,她還是熟悉的,畢竟這東西在她殺了人之後,也是常常用到。
聽出凰將離話語中帶著的譏誚,流燭不動聲色的笑道:“這化屍散並不是沒有罕見之物,而在下身為麒麟穀的藥師,自然是會配製的。若是凰姑娘的用完了,在下可提供一些。”
這話中話兩人都心知肚明,卻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相視一笑。
紅塵見兩人眉來眼去,忍不住上前大聲道:“凰將離,你倒是受歡迎,身邊的護花使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現在是不是又和這麒麟穀的人搭上了?我可是記得,你曾經和楊英一同出現過。”
這諷刺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凰將離嘴角的笑意未減,隻是抽出自己被南宮羽墨扶住的手臂,慢悠悠地踱至紅塵身前,狀似打量了一番後,恍然大悟道:“我道是誰呢,酸味這般大,原來是紅塵小師妹,流燭公子,適才那一輪清掃,怎的就將這天山之人留了下來呢?”搖了搖頭,竟覺得有些可惜。
流燭倒是萬分配合道:“肯定是七殺為何這位姑娘不配他們出手罷。”
眠燈歪著頭觀察著被兩人一唱一和弄得麵紅耳赤,咬牙切齒的紅塵,不留的笑出聲來,“嗬嗬,天山的人都是這般的好玩麼?都在自尋羞辱,真是好玩。七殺你說是不是?”
“哼!”紅塵憤憤地一甩長袖,怒極反笑:“誰都這麒麟穀是白道,可如今這行為怕是有違白道正義吧,不知二位要如何跟這些俠士們解釋。”
紅塵的話讓給原本因為流燭他們的出現而消停的人群再次的激憤起來,他們紛紛朝流燭和眠燈亮出武器,那模樣仿佛是說,若是不給他們合理的解釋,便是要不死不休。
麵對這般的死亡威脅,流燭卻是不慌不忙道:“此事不急,待各位上了那煙影城,在下自然會為各位解釋這其中的緣由,那麼現在,還請各位做好接受下一輪清掃的準備吧。”流燭的話音剛落,人已然是帶著眠燈落在那遠處的雪峰之上。
風吹起兩人的衣袂,纏綿不絕,飛舞的青絲映著身後皚皚的白雪,竟有仙子美輪美奐之感。可眾人卻無暇欣賞,因為流燭的話再一次傳來:“各位,好好享受這奪得雪天蓮蕊的代價吧!小王爺,凰姑娘,在下可幫不了你們了,好自為知,流燭希望能在那煙影城內見到二位,嗬嗬。”
那笑聲宛若是一道口令,名喚七殺的黑衣人瞬間便是躍起了身子,直朝眾人撲來,而他身後黑衣人也同時展開行動。
凰將離拉著南宮羽墨後退了數步,躲開一名黑衣人的攻擊,朝著南宮羽墨道:“你走吧,現在還來得及。”
“我不走。”南宮羽墨堅定的拒絕。
凰將離靜靜地凝著他半晌,隨後便是放開了他的手,從腰間抖出漣水,清冷一笑:“既然這樣,那便不要怪我沒提醒了,我們要麵對的,不止是眼前的黑衣人,你若是死在這裏,也不能怨別人。”
“你放心,在拿到那雪天蓮蕊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死。”仿佛是在說著誓言一般,南宮羽墨凝著凰將離的眸子,說得無比的認真,他甚至是抽出腰間的龍淵寶劍橫在身前,嚴陣以待。
嗤笑一聲,凰將離便不再理他,手中漣水一橫格住那朝她刺過來的短匕,與那攻過來的七殺打做一團。
正如凰將離所說,他們要麵對的不僅是麒麟穀的殺手,還有那些趁亂,欲鏟除異己為自己謀得最後勝利的各路自稱俠士的人。
凰將離的眸已經漸漸的恢複清明,不過,就算沒能恢複,眼前的這些人也修想傷她半分。手中的漣水在空中挽出一隻隻晶瑩的鳴鳳,將她的四周都環繞保護起來,竟是一時之間沒人能夠近得了她的身。
而身處鳴鳳中的凰將離卻是勾了勾唇角,身形若優雅的鳳凰一般從混戰的人群中掠過,漣水一橫便是帶走一條生命,她的身形所到之處,滿目蒼胰。
凰將離的身形帶著江南的風骨,柔卻同樣剛毅著,那樣矛盾的結合,卻是異常的好看。就就像是那飄舞在白蓮中的那一段舞,長袖輕揮間竟是無限的風情。
南宮羽墨運轉著輕功躲過一人的攻擊,便是凝著那淡藍的身影出神。
那樣風華絕代的人,那樣絕塵的人,便是他從第一眼便是愛上的,陷入的人。
這樣的凰將離,說話間帶著淡淡的笑意,就連殺人都是無比優雅的。她手中的那晶瑩的長劍,宛若長鞭一般的舞動時,便是帶起一大片的血光,旖旎且淒涼。
南宮羽墨見到她的眼底一片漠然,可是那嘴角的笑卻從始至終都為收斂,竟是慢慢的擴大。他看著她身邊的屍體越發的多,那白色的衣裳卻是沒有沾染上半點血跡。看著那一把把襲向她的武器,明知這些人傷不了她,但他的心卻依舊揪緊。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凰將離微微偏頭,對他癡迷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更深。她縱身從混戰的人群中脫離,落在南宮羽墨身邊,不由分說地拉著他鑽進樹林中。
直到發覺眼見的景色越來越荒涼,南宮羽墨才回過神來,見著那抓著自己手腕的白皙纖細的玉手,他赫然紅了臉頰,期期艾艾道:“我,我們……我麼去哪?”
那俊逸的臉龐染上緋紅,竟也有幾分可愛。凰將離捂嘴輕笑:“自然是去那煙影城。”
“為何要拉上我?”
“若是你死在這,怕是那夜郎王要找鳴鳳山莊的麻煩了。”凰將離悠然的回答,奪過南宮羽墨手中的龍淵寶劍向前一揮,那擋住道路的樹枝便是應聲而斷。
“隻是這樣麼?”南宮羽墨低聲喃喃,那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驀然脫離,那心中的失望便是逐漸擴大。本以為,凰將離是對自己有好感才會帶上自己,卻是沒想到竟是因為自己這小王爺的身份。他低頭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那走在前的凰將離卻是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你以為我接受你了?”她回過頭,璨若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著他,手中的龍淵寶劍時不時漫不經心的揮舞一下,斬斷一旁的樹枝。
“我……不敢這般想。”南宮羽墨苦笑著搖頭。
“是麼?若是不想跟我一起走,你可以自行離開。”說著將龍淵寶劍拋給他,不理會他瞬間微變的神色,凰將離自顧自的轉身,運起輕功在樹間快速的穿梭。
那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白色身影讓發怔的南宮羽墨回過神來,他咬咬牙收起那份自愛自憐,循著凰將離的反向追過去。
微涼的風讓他發熱的頭腦終於是冷卻下來,也在那瞬間想通了許多事情。
即便不能得到,他也要保護著那份,能繼續唄她拉著一同行走的資格。
即便不能得到,他也要守護著她,即便她不會領情。
茂密異常的叢林,樹影斑駁,此刻已然是月掛西樓,清冷的月華從樹枝縫隙中灑落下來,使其染上一層層夢幻般的銀色。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從月輝下閃過,掠過時,自然得帶起一陣清風。
兩人都已忘了,在這樹林之中穿梭了多久,南宮羽墨抬頭看了看那本不該出現的彎月。桃花塢現在因是大雪紛飛,而這麒麟穀內卻是如同春日般溫暖,還有這彎月。難道,這麒麟穀真是與世隔絕之地?
南宮羽墨想不明白,正準備詢問凰將離之時,卻發現她已然停了下來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順著凰將離的視線看過去眼前赫然是個好似仙境的山穀。
距離百米有個湖泊,湖泊邊緣綠翠盎然,而在湖泊的旁邊,無數粗細不同的藤蔓交纏,蔓延到山穀中那根數十人才能抱住的參天大樹,盤根錯節,交織在一起,在距離地麵二十米處,一個雅致的樹屋盤踞著,直下垂延著一個簡易的樓梯。
南宮羽墨瞪大眼睛,睨著眼前的景致,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本以為這麒麟穀本身就夠讓他吃驚了,不想還有更吃驚的。這般參天大樹,竟真實的呈現在他的麵前!
看著南宮羽墨失神的模樣,凰將離偏頭笑道:“怎麼,看到這個很吃驚?”
“嗯,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居住在這參天大樹之上。真的好美。”
“那便去看看。”凰將離眯眼微微一笑,便是往前邁去。但才剛踏出一步,手臂馬上就被一股力量拉住。
“別去。”適才還躍躍欲試的南宮羽墨,此刻緊皺著眉頭,沉著嗓音小聲地道。
凰將離偏頭不解地凝著他,南宮羽墨那認真的模樣卻是讓她一陣發笑:“為何不去?適才不是你想去看看麼?”
搖搖頭,南宮羽墨的眉頭蹙得更緊:“不知為何,我總有覺得不安,這屋子有古怪。”
一揮衣袖,將自己的手臂奪回,凰將離似笑非笑地瞅著南宮羽墨,“小王爺何時對這玄學如此的感興趣了?可否幫小女子預測此行是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略帶著戲謔的話讓南宮羽墨無奈一笑,他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小心些。”
“嗬嗬,多謝小王爺關心。”凰將離學著那些俠士朝他一抱拳,隨後便是縱身躍起,那身影宛若一尾翩翩鳳蝶。
望著凰將離那似乎有些雀躍的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是越沉重。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不安,南宮羽墨也跟著凰將離的背後而去。
他總覺得有事情將要發生,惶惶不安的感覺宛若海浪般朝他襲卷而來。
這林子靜得像是沒有活物,而那山穀中的樹屋卻是亮著點點的燭火,在黑暗中搖曳,越發地讓人覺得心慌。凰將離卻是沒有,直接落在那樹屋的走廊上,推開門走進去。
這屋內與那外部一般的雅致,所有東西都是木頭製成,雖然略顯的粗糙,但別有一番風味。屋內的陳設也異常的簡單,隻有一張木床也一副桌椅,連矮櫃都沒有。凰將離打量了一下四周,視線便是落在那木頭桌上的精致木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