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栽贓嫁禍之計(2 / 3)

“你跟他擦身而過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我看得清清楚楚。”凰將離眨了眨秋水明月般的雙眸,“這回他得在床上好好地躺上兩天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可不是為了他才出手的。”鳳千楚冷笑,渾然不顧這話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隨便你怎麼說。”凰將離寵溺的揉揉鳳千楚的發,關於鳳千楚和青酌,她無能為力。

“還有那位大掌櫃……擺明了是欺負老實人。”

“黃金稱樓動天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是蝶花門主的隨從,當然承襲了門主的精打細算。”

“算了。”鳳千楚仰頭倒在床上,枕著自己交叉在腦後的雙臂,晃晃悠悠地說:“今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說著便是將凰將離拽上床,讓其躺在裏邊,掖好被角如睡。

月黑風高、萬籟俱寂,天空中沒有半點星光。

今夜的雪雙城很熱鬧……正確地來說,應該是雪雙城的房頂上很熱鬧。隻要沿著鱗次櫛比的屋脊慢慢走去,十步之內,必能碰上異人。這些人大都神情嚴肅、身體緊繃、雙目炯炯、閉口不語,渾身殺氣騰騰、嚴陣以待、若要問大家為什麼盡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答案顯而易見……防殺手。

天山天尊的到來,另這些武林人都提心吊膽,特別是那西湖之上的殺人於無形的手段更是讓人害怕。

風狂吹、草亂舞,躲在草叢的那條狡猾的蛇會出動嗎?誰也不知道幽冥的真正目的。風泠泠的夜裏,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寂靜的黑幕中,充滿了緊張肅殺之氣,有的人已忍不住落下滴滴冷汗。

福壽客棧寅字號房內一派祥和。

“真無聊。”

並排躺在床上的兩個人毫無睡意,大睜著眼睛望著頭頂上的華麗床罩,一邊側耳細聽周圍的動靜,一邊以“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輕鬆地交談著。

“所有人都跑到屋頂上,整晚竄來竄去、雞飛狗跳,讓人怎麼睡覺?”鳳千楚言中頗有不滿。

“無所謂,他們想鬧便鬧吧,與我們並無關係。”躺在裏側的凰將離甚至都沒有睜開眼,“還沒睡夠麼?不如我點你睡穴好了。”

“多補充睡眠對身體有益,”鳳千楚語重心長地道,“而且現在是深夜,本來就是該睡覺的時候。姐,你睡吧,我幫你守著。”

“嗬嗬。”凰將離翻了個身,卸去了戒備。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終於得以鬆弛,登時嗬欠連連,睡意紛湧。

“哎呀!”

“小心!”

“滑下去了!”

隨著數聲驚呼,頂上的瓦片突然“喀拉拉”地爆裂,一陣稀裏嘩啦、連七八糟的聲音過後,一個人紮手紮腳地掉進了三樓寅字號房間頂上新開的大洞之中。“砰”、“咣”、“啪啦”之聲不絕於耳,床帳傾倒、床板斷裂,整個床麵凹了下去,唯一凸起的地方有一人正慌慌張張地與糾纏成一團的錦帳、棉被奮力搏鬥。

“抓賊啊!”早已閃在一旁的兩人對視一眼,鳳千楚放聲高呼。

“賊?”床上的人好不容易掙紮著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喘著氣道“賊在哪裏?”

“哪兒有賊?”上麵同時響起了十七、八道斷喝聲,跟著十七、八個人齊齊從屋頂上跳進了屋內,將一間單人客房擠得水泄不通。剩下些擠不進來的,焦急地跺著腳在屋頂上嚷嚷:“是不是天山的人?”……差點沒把另外一邊也跺出個窟窿來。

“你……你們……想幹什麼?”纖弱秀麗的女子簌簌發抖、楚楚可憐,緊捉著身旁人的衣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賊?”

“我也不知道……”另一名女子惶然四顧,“難、難道這是家黑店?”

“喂,小娘們。”有人不客氣地道:“你少胡說。”

“是啊,我們哪裏象賊了?”

“那……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眉目姣好的女子怯生生的問。

大家的表情頓時有所緩和,美人的魅力果然非同凡響。

“到底是不是天山之人?”下麵的人不急,上麵的人卻急得冒煙。

“不是,一場誤會而已。”一位白衣勝雪、英俊瀟灑的青年越眾而出,衝著戰戰兢兢挨在一起的二人長揖一禮,“對不起,敝人的這位朋友……”他側首示意,“一時不慎滑落屋脊,忙亂之中用力過猛,踩破了二位的屋頂,當真是萬分抱歉。”清朗悅耳的語聲,安詳自若的態度,一舉一動均顯得優雅得體。

“這麼說……”沒人的神情逐漸趨於平靜,“你們……並非賊人?”

“當、當然。”跌在床上的那位仁兄終於麵紅耳赤地努力從那團亂麻中爬了出來,“咱們是來防賊,捉賊的,可不是來做賊的。”

“在下羅正。”白衣青年灑脫一笑,“二位姑娘請放心,屋內一切破損的家具和房頂上的漏洞,在下明日一早便會派人修複,至於今晚……”

“沒關係,”凰將離不甚在意的搶著道,“我們將就一下變行。”

“對啊。”鳳千楚頷首,“多謝羅公子。”

“不客氣。”羅正微笑著再次長揖一禮,“如此,在下告退。”

一群人順著門口默默地魚貫而出。一關上房門,又開始鬧哄哄地議論紛紛。好一會兒,喧鬧之聲才漸漸散去。

“怎麼樣?”凰將離問。

“如果說麒麟子是一隻老狐狸,”鳳千楚眸光閃動。“那麼,他就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你的看法如何?”

“一樣。”凰將離簡潔地回答,“這個人,不容忽視。”

“是啊。”鳳千楚曬笑,“不容忽視的人走了,這裏的爛攤子卻無人收拾……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的確奇怪。”凰將離神色凝重,“自己的客棧發生了這種事,掌櫃的多少也該出來試探一下。”

“去瞧瞧。”鳳千楚身形一動,人已輕輕巧巧的翻上了屋頂。

偏院。

一間寬敞簡樸的臥室。

樓動天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睡覺……確切的說,這一睡永遠不可能再醒過來。

“又是鶴頂紅。”凰將離蹙眉,“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應該剛斷氣不久。”

“屋內沒有打鬥的痕跡,顯然是熟人所為。”鳳千楚仔細檢查過四周的動靜之後,分析道。

“鶴頂紅此藥雖然普通,毒性卻劇烈無比,沾唇即亡。”凰將離緩緩道,“而且,愈是平常的毒藥,便愈難追究其源,”

“暗煞背後的黑手行事相當小心,直到現在上不曾留下半點蛛絲馬跡。”鳳千楚沉聲道。

“你看,這是什麼。”凰將離忽然望向樓動天的右手。

……一小塊上等絲織的淡青色條紋布料被樓動天緊緊地攥在手中。

“奇怪。”凰將離偏過頭,“這塊布的花樣好眼熟。”

“當然眼熟啦。”鳳千楚忍著笑提醒,“今天你穿的是什麼?”

“對了。”凰將離瞅了瞅鳳千楚,又瞅了瞅自己,“咱們的外衣還放在房裏。”

福壽客棧三樓寅字號房。凰將離從位於角落的矮櫃上拿起自己的外衫細細檢查。果然,淡青色的衣服下擺處一個極小的衣角已不翼而飛。

“好一條栽贓嫁禍之計!”凰將離赫然揚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樣子對方已經過猜出了我們的身份。”

“我還是去把樓動天的手剁下來吧。”鳳千楚冷聲道,“雖然這實在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

“不必了。”

“為什麼?這件衣服你今早穿在身上的時候已有不少人見過,那塊布料又被樓動天死命揪著可取不下來。”

凰將離但笑不語,隻是打開自己的包袱,“你看這是什麼。”

“咦?原來……”鳳千楚坐回床上,“這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不過……”她微微一頓,沉吟道:“扯走那塊布料的人究竟是誰?”

“能在這件衣服上動手腳的時機隻有一個。”

“不錯。可是方才一下子湧進了那麼多人,吵吵嚷嚷、嘈嘈雜雜,除了咱們麵前的幾個人,剩下的……”

“總而言之,站在櫃子旁邊的三男一女脫不了幹係。”

“神風子裴冷,催命刀賈京、紅杉翠袖胡落梅,還有一個……”鳳千楚的眸自然的落在凰將離身上,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羅正。”

“正是。他沒走出來之前,也是站在櫃子邊上。”

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額角,凰將離從桌上拿起杯子給自己斟了杯,然後猛然一口喝下去,才道:“這幾人中必有一個是殺人凶手。”

“應該沒錯了。”

“而且此人行動十分迅速,出了房門便立刻去偏院殺了樓動天。”凰將離續道。

“當時所有的人已經從屋頂上撤了下來,正準備回房就寢。折騰了一夜,大家都累得夠嗆,自然不會特別去留意別人的行蹤。”鳳千楚也是喝了口茶潤潤唇補充道。“從他們離開房間到我們發現屍體,頂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可見凶手的動作確實幹淨利落。”

“暗煞本來就是個殺手組織,”凰將離淡淡道,“殺手殺人,講究的就是效率。”

“我想,我們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嗬嗬。”凰將離搖頭失笑,“千楚的鬼點子依舊還是那麼多。”

鳳千楚忿忿地怒了努嘴,“咱們不能白白讓人誣陷了去。”

“嗯。”點點頭,凰將離便是同意了鳳千楚將要做的事,兩人心照不宣,各自賊兮兮地一笑。

門外暗色的身影一閃,青酌壓製住將要脫口而出的笑意推開鳳月夜的房門,便是見那人倚在床欄之上,目光清冷地睇著他。

“外麵發生了件好玩的事,夜,你也不說起來去看看。”青酌自顧自地走到桌邊,為自己張羅茶水。

鳳月夜的目光瞥了瞥屋頂,隨即平靜道:“沒什麼可看的,不過一些跳梁小醜而已。”

“可這些跳梁小醜居然想要陷害將離。”溫潤的目光閃過一絲狠厲,青酌端起青瓷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這些人,還真是膽大包天了。”

鳳月夜睇了他半晌,隨即又倒回床上,扯過錦被將自己裹嚴實,冷冷清清道:“既然你有心情在我這喝茶,那便是並無大礙,你又何必多操心。”

青酌的目光一滯,直直地看向那顯然是已經睡下的男子,他發現自己無論喝多少水,都無法將那幹澀的唇濕潤。閉上眼,心頭閃過一絲錐心地疼痛。最後還是是忍不住道:“夜,你究竟當她是什麼?今日毀了那把飛泉,往後,是不是也會毀了她?”

“自然是不會。”鳳月夜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但在這寬敞黑暗的房間內顯得格外的陰森,而決絕。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在青酌的心口上。

“她可是我的影,再未完成她的使命之前,我是不會毀了她的。”

次日清晨,福壽客棧,前院,三樓。

一個身著藍衫。雋雅文秀的男子正端坐在角落裏悠閑地享用著美味的早餐。

快到卯時的時候,酒樓中已熱鬧非凡。隻不過,座位仍跟昨日一樣,左邊白道,右邊黑道,中間隔著幾個空位,沒有一絲一毫的變更。唯不同的,是雙方的人數都有所增加,有些人是昨夜趕來,有些人是今晨方至。藍衣男子不動聲色地觀望著樓中的一切,文弱中又帶點兒女性化的臉龐浮起一層淺淺的笑意,笑容中隱含著些許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的嘲弄之色。

羅正、裴冷、賈京、胡落梅全是白道中人,而且,羅、裴、賈三人均與樓動天非常熟識,尤其是裴冷,更是樓動天的八拜之交。至於胡落梅,乃是江湖上第二把手靈雲宮宮主蔣淑雲的掌上明珠,武林中有不少人甚想得其青睞。據說,黃金稱樓動天便是其中之一。那麼,究竟誰是真凶……思及此,藍衣男子麵上笑意更深,將離啊將離,今日這場戲,就看我們之間的默契了。

卯時三刻。

樓下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三個人緩緩拾級而上。這三人一老一中一少,老者麵容清臒,站在那裏,活像一根竹竿;青年則白衣長劍。高大英挺、俊逸出塵。

“羅老爺子!”

“羅少俠。”

“劉公子。”

在座的白道群豪紛紛起立,驚喜交集地衝著自己心中仰慕已久的大英雄、大俠士羅蒼勁、羅老爺子行禮。這羅蒼勁便是與那靈雲宮齊名的禦劍山莊的莊主,雖沒有鳴鳳赤焰那般如日中天,但也久負盛名。而鳴鳳赤焰,這些武林人仰慕不上,自然就退而求其次了。

霎時,整個樓上響起一片“久仰久仰”、“哪裏哪裏”、“豈敢豈敢”之聲,隔了半晌,羅蒼勁才笑容滿麵、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地應付完所有的崇拜者,得以入座。為了避免眾人爭搶,羅蒼勁在一大堆“羅老爺子請坐”的渴切呼喚聲中向四周團團地抱了抱拳,一屁股坐在了黑白二道之間空出的座位上……另外兩人也跟著坐了下來。

“不、不好了!”一個店夥計麵青唇白地從樓下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轉目瞅見了裴冷,當場落下淚來,“裴……裴爺……”

“怎麼了?”眉清目秀的裴冷詫異地問,“小林,出了什麼事?”

“樓……樓掌櫃他……他去了……”說罷,嚎啕大哭。

“什麼?”裴冷一怔之後拍案而起,“胡說!昨日我也大哥尚把酒言歡,才不過一天的時間,他怎麼可能……”

“是啊,”身材中等,略微發福的賈京,“樓兄跟我們在一起時分還好端端的,無病無痛,怎會一下子便去了?”

“是……掌櫃的……是……遭了別人的毒手……”小林吸了吸鼻子,斷斷續續地道。

“是誰下的毒手!”裴冷厲叱。

“不……不知道……掌櫃的是……中毒而死……”

“中毒?”方才跟著羅蒼勁一起入內的劉公子霍然起身,“什麼毒?”

“鶴……鶴頂紅……”

“果然……”劉公子目光閃動,轉身衝著羅蒼勁施了一禮,“羅世伯,請容小侄前往查探。”

“我也去。”裴冷搶著道。

“好。”羅蒼勁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掃視了周圍躍躍欲動的人群一眼,“想去的就一起去吧。”

片刻,不論黑道、白道,樓上的人已走得一個不剩……青酌自然也混在人群之中大搖大擺地跟著看戲去了。

偏院。

樓動天的房內站了滿滿一堂人……這個房間顯然比單人客房要大得多,四、五十個人站在那裏也沒有顯得擁擠。青酌自然在人群中找到了凰將離和鳳千楚的身影。

一見到樓動天的屍體,裴冷登時落下了滴滴英雄淚:“大哥……”隻說了兩個字,便已接不下話,撫著屍身放聲痛哭。賈京急忙上前低聲勸慰,勸著勸著,自己眼中亦掉下淚來。

“的確是鶴頂紅!”劉公子悲憤地道,“樓掌櫃的死狀與先父當日毫無二致。”他麵向羅蒼勁,突然雙膝跪地,“侄兒懇請羅世伯為先父和慘死的樓兄弟主持公道,替他們報仇雪恨!”

“劉世侄切莫多禮,”羅蒼勁趕緊上前攙扶,“老夫與應天兄乃是生死至交,這件事老夫定當一力承擔,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多謝羅世伯。”劉公子這才紅著眼起身……此人正是“金口玉言”劉應天唯一的獨子“伶俐拐”劉福全。而那劉應天在四日前突然暴斃,死於鶴頂紅,此事已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

“此乃理所應當之事,世侄又何必言謝?”羅蒼勁凜然道,“想那凶手行事如此毒辣,老夫斷不會放過那行凶之人。”

“動天!”話音剛落,外麵忽地衝進一人,此人身材矮小、瘦骨嶙峋、滿臉皺紋,原來是樓動天的主人齊響,既白淺之後的,蝶花門門主。

“齊兄!”羅蒼勁朝著那齊兄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