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欺人太甚!(2 / 3)

這時,人群裏傳來清冷的聲音:“既然這樣,鳳月夜在此,有勞林門主指教了。”

比這句還要有震懾力的話,這世界上恐怕是沒有第二句的。

人群有那麼一刹那的僵硬,然後所有人整齊回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雖說是他的聲音,可在沒有看到之前,還是不敢相信。看著盡頭的人慢慢走上前,在青琉身邊站定,青琉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天山那幫人已經完全驚呆了。林若直接目瞪口呆,原本一舉一動中流露的風雅也頓時煙消雲散,“少,少莊……鳳月夜?”

鳳月夜隻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並不說話。

這一刻,台下的人群如同壓抑已久的洪流,瞬間轟炸開。

吵吵囔囔之間,凰將離能聽到的詞,隻有“鳳月夜”“鳳月夜怎麼會”“天啊”。

可這些卻全然沒有影響到鳳月夜,他自人群中準確無誤的找到凰將離那對於他來說陌生的臉,隨後招招手道:“將離過來。”

所有的視線都聚集過來,凰將離有些不明為何他會當眾揭穿自己的身份,卻還是依言走上前,在他身旁站定,默不作聲地將青琉拉到白錦曦的身邊。此刻若是對峙,那也是天山與鳴鳳山莊之間的恩怨,與青琉毫無瓜葛。

鳳月夜揉了揉有些不甘的青琉的頭,又對林若道:“林門主,現在可否出手了?”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武功如何。

少年時期的鳳月夜是真正的出聖入神,無論走到哪裏都是身如雲煙足踏月,身法飄渺虛幻得令人無法想象。

而他成年後,習慣與以前大相徑庭。

如今,他能不出手的時候,絕不會出手;正如他能步行的時候,絕不施展輕功。

他已經不需要任何動作來證明自己的身手。

鳳月夜從出現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施展半點功夫。

就連擂台,他都是端正從容地,一步步走上來。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令人難以想象,他出手會是個什麼模樣。

賭場這一盤開不了了。全場的賭徒紛紛去押鳳月夜,那速度絕對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沒有押林若的,一個都沒有。

林若看著人群,有些不知所措。而天山的另外幾位門主中,百裏紅一連憤怒,想要站起,被那秦老頭壓住。燈兒捂著傷口,眼中幾乎要迸出火花。另外一個小老頭,則是一臉陰森地看著鳳月夜。

“鳳月夜,要我接受你的挑戰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閣下發起的挑戰,何以讓本莊主接受你的條件?”鳳月夜舉起一個玉佩,拎著紅繩晃了晃。

林若驚道:“你竟然盜我玉佩!”

“鳴鳳山莊的東西,素來是不留給外人用的。”鳳月夜將玉佩拋入空中,又穩妥地接住,握在手心,“何況,這個通行信物,現在已經不用了。”

語畢,張開手,一堆白色的粉末從手中沙沙落下。

“你……不能傷我。”林若道。

“放心,我不會傷你。”鳳月夜揚起的眼角微微一彎,“我隻會殺你。”

“你這六親不認的瘋子!”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鳳月夜向來六親不認。”

語畢,正待出手,突然一老人道:“慢著。”那萎縮的小老頭終於走出來,一步兩瘸,但站在鳳月夜麵前卻一點也不矮小,“鳳莊主,好久不見。”

“馮老前輩。”鳳月夜拱拱手,又對他身後的秦老頭道,“秦前輩也在。”

秦老頭一臉慈愛的笑,“鳳莊主。”

仇人相見,竟是一副和樂融融的好友團聚相。隻怕是年年歲歲,恨已入骨,再無需表現出來。報仇,額不急著一時半會。

秦老頭越發笑得開心,那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鳳莊主呀鳳莊主,林小子這孩子不懂事,你可不能拿他出氣。要知道,我們五人不過是小小的門主,不過是拿出來當誘餌晃晃的。你今天可以殺了林若,但等你落入三位閣主二位尊主手上的時候,怕就可以再活久一點咯。”

再活久一點?如此變態的威脅。莫不是這天山之人都忘了,一月前,他們還是鳳月夜的手下敗將麼?連那伏魔山都差點失去的喪家之犬竟也說起了大話。人群中鄙夷聲此起彼伏,擂台上的幾人卻是沒有在意。

“我並不怕你們所謂的尊主。不過,兩位老前輩的麵子我還是會看的。”鳳月夜手一擺,“林門主,請。”

林若不甘心地離開。

燈兒一直惡狠狠地看著鳳月夜,一語不發的跟著離開。

凰將離這才回過神,看著楊英,再抬頭,發現幽冥一行人也準備動身。她立刻跟著跑去,喊道:

“幽冥……”

垂簾飛揚,如同冬日的大雪,雲散風流。

那大攆上的人回頭,抬頭看著她。她很少見到如此明亮的眼睛,水靈得像個姑娘……若不是,在興隆客棧已然見過這大攆中人,凰將離此刻真會將他當成姑娘。

幽冥搭在扶手上的手握了起來。

“曦兒。”

這一聲喊下來,七魂已經去了六魄。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酥酥軟軟,無限銷魂。

一時間,哪裏記得別人?

一回頭,卻見一道人影飛至她身後,將她攔腰一抱,“不準去。曦兒。”

“將離將離,父親怎麼會給你這愛笑的丫頭取這名兒。”

小小的男孩兒坐在桌案前,手中的狼毫一筆一劃的勾出雋秀的“將離”兩字,望著那坐在他不遠處靜靜看書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穿著淡粉色夫人衣裙,雖然樣式簡單,可真比那善財童子還要美上幾分,那眉目間帶著盈盈的溫柔的笑意,實在是讓人看了不盡的舒服。

“子衿這樣取,必定是有用意的吧,子衿說,這是某種花的涵義呢,可我不懂,月夜你懂麼?”放下手中的書,女孩兒慢慢走至桌案前,雙手撐著下巴,那晶瑩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著男孩兒。

揮動著狼毫的手驀然停下,良久後再次寫下兩字:晨曦。

“往後,我便叫你晨曦吧。”

“晨曦,晨曦,好啊。”

女孩兒似乎對這個新名字很滿意,雙手在桌沿輕輕一推,身體向後滑開,足尖輕點,寬大的水袖在空中挽出燦爛的弧度,如同她嘴角的笑意。

有些晃神的看著那翩翩起舞的身影,男孩兒低下頭,凝著那宣紙上慢慢暈染開來的墨汁,隨後在那兩字旁輕輕地寫下:月夜。

月夜,晨曦。

哀怨的笛聲卻是突兀地穿透著房門,飄進兩人的耳裏,鳳子衿持笛站在門外,女孩兒的動作漸漸變緩,竟然是和著笛聲舞出不動的舞步,水袖輕揚,便是傾國傾城。

那時的鳳子衿還不是妖君,鳴鳳山莊還在江南,他並未練那凰鳳九式,那曲《鳳儀》便已經開始伴著凰將離和鳳月夜長大,直至,鳳子衿消失在關外裏大漠孤煙裏。

雙手輕抵在鳳月夜的胸前,凰將離收回因為那聲“曦兒”而飄遠的思緒,她抬頭對上鳳月夜那半闔的眸子,仿佛被蠱惑般的低喚:“月夜……”

伸出撫摸上那精致的人皮麵具,宛若透過看人皮看到了她真正絕美的臉,鳳月夜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緩緩低頭在她耳邊道:“曦兒,可是忘了規矩?”

曦兒,可是忘了規矩……

忘了規矩……

規矩……

那低沉得如同骨瓷般的聲音宛若魔咒一般的,在她的耳邊,腦海,記憶中回蕩。瞳孔瞬間縮小又放大,凰將離終於是掙脫出鳳月夜的懷抱,安靜地垂首立在他身側。腰上,還殘留著鳳月夜手臂的溫度:耳邊,那聲期盼許久的呼喚還在回蕩,隻是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提醒她,不許忤逆他而已。

最初的名字,最後的心情。

凰將離一直想問,當初為她取這個名,究竟有何用意,卻是始終沒有開口。她承認自己的膽小,有時,寧願抱著那一絲幻想過活。倘若,連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剝奪,那麼,活著的她,也隻是一個行屍走肉吧。

她便不再是她,他轉身一走,那留在夜闌的將不再是她。

那重重紗帳纏繞的大攆早已經離去,白錦曦和青琉扶著神誌不清的楊英去了醫館,整個擂台之上便隻剩下了那卓然而立的兩人。

“將離。”

“我在。”

鳳月夜隨意地撩起一縷發絲纏繞在手指上把玩,目光卻是望著那城門的方向,隨後輕扯了扯嘴角,“倒是有人記得今日是你生辰,送來了一份大禮。”

那聲音輕卻能讓所有人都聽到。眾人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久之後,耳旁便是響起了一陣緩慢的馬蹄聲,和著鏢車上的鈴鐺,叮叮當當地走進了夜闌的城門。

棺材!那是三口棺材!

無人押鏢,卻是直徑走向擂台的鏢車讓眾人一陣愕然。凰將離麵色如常的站在鳳月夜的身邊,眸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三口棺材,在那雪雙城便出現過,裏麵躺的,不是死人,卻是……

一片寂靜卻是被棺蓋輕輕掀開而發出的哢嚓聲打破了,棺蓋被慢條斯理的掀開,卻是更讓人感到驚悚。驀然,一隻白皙的手從縫隙中伸出來,扣著棺材的邊緣一點一點移動棺蓋,直至那棺材完全洞開。

“悶死了,我們到了麼?小南殤?”

南殤?天山飛羽閣閣主!莫不成天山之人去而複返?

另外一尊棺材的棺蓋赫然被掀開,南殤飛身而出,目光掃視一周後這才道:“稟尊上,我們到了。”語畢便是走向那口棺材輕輕扶住那人伸出的手,柔聲提醒道,“尊上小心。”

“小南殤這般的關心我,久離,你該學學。”輕飄飄慵懶的聲音伴著那似乎柔弱無骨的身子一同慢慢走出棺材,朝歌另一隻手搖曳著玉骨扇,眉目間竟是戲謔之色。

已然與擂台上的鳳月夜二人形成對峙的久離隻是輕輕的點點頭,防備般凝著鳳月夜道:“尊上,我們來晚了。”

“什麼?晚了?”搖曳的扇子驀然地停下,朝歌瞪大眼睛看著鳳月夜,隨後又笑開了,“這武林大會結束了?那鳳莊主可是拔得了頭籌?”

“若是沒有你們,或許這場大會現在還在繼續進行。”鳳月夜放開手指上的青絲,一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則是從腰間抽出軟劍,眉目間竟是淩厲之色。

原本這大會將按照他所預想的進行下去,卻是沒想到出現了林若這番的變故,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想及此,鳳月夜的神色更是冷若冰霜。

凰將離卻是自鳳月夜身旁邁出一步,麵上帶著淺笑,卻是說著嘲諷的話:“小女子不明白天山這是鬧哪出,莫不是也鬧分裂了?自成兩派?你們的天尊可是剛走,這會你們又接著出現,怕是別有用心吧。”

朝歌卻是不惱,待身子適應了那長時間的平躺恢複得不再僵硬之後,一步一步走上擂台,那氣勢倒是與之前的鳳月夜有幾分的相似。台上看上去這般閑適,台下卻是一片肅靜。如今這天山與鳴鳳山莊的梁子倒是結下了,卻是不知,這兩位會如何處理。

朝歌啪的一聲收起玉骨扇,朝著凰將離抱了抱拳,“今日朝歌不是來打擂台的,而是來送禮的。這般的姍姍來遲,倒是容易讓人誤會。”

台上二人不動聲色的看他,卻是被另外一響朗的聲音接去了話。

“倒是與老夫一樣的姍姍來遲啊。”夜郎王自曉月河上的畫舫走出,華麗的錦袍衣領上嵌著一尾雪白的狐尾,他麵帶笑意,自眾人身上打量而過,最後落在凰將離那依舊帶著麵具的臉上,莫名的閃過一絲失望,“這天冷了,將離姑娘可要記得添衣,今日是你生辰,老夫也想不出能送什麼,便將這雪狐的狐尾製成的圍脖送你吧。”說著取下狐尾遞至凰將離麵前。

“將離謝過王爺的厚愛,便是不客氣的收下了。”凰將離受寵若驚般的接過,餘光卻是瞥了眼鳳月夜,正對他望過來的眼神。那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其他的情緒,倒是讓凰將離莫名心驚,撫摸著狐尾的手頓了頓。

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夜郎王抵顎一笑,“莫不是鳳莊主也喜歡?那老夫再去弄一條送鳳莊主罷。”

“不必。”鳳月夜想也沒想便是出口拒絕。

夜郎王不惱,看向正興致勃勃聽著他們對話的朝歌,“朝歌公子說是來送禮的,這禮物可在何處?”

“禮物嘛,自然是比不上夜郎王的珍貴。”朝歌掩麵一笑,露在外的眸子流轉閃過一絲狡黠,“朝歌代表天山前來給將離祝賀生辰,禮物便是在大家麵前了。”纖纖手指往那身後一劃,直指那鏢車上洞開的棺材,“三口,鳴鳳山莊也正好分配。”

“天山究竟何意?這豈不是欺人太甚!”

鳳千楚終是按耐不住,帶著無限的怒意飛身上台,腰間的碧血斷魂鞭瞬間飛出直朝那三口棺材而去,隻聽一聲脆響,那上好的檀香木棺材便是四分五裂,而鳳千楚卻還是餘氣未消地瞪著朝歌。

朝歌手中的扇子依舊輕搖,唇邊的笑意未減,卻是出言諷刺道:“朝歌自是來送禮的,至於送什麼當然由我說了算,這鳳二小姐似乎有些不懂規矩,你家莊主都還未發話,你就站出來了,難不成不懂有句話叫,槍打出頭鳥?”

似乎平時口齒伶俐的鳳千楚此刻遇上了對手,眉目間的怒意漸漸的隱藏起來,隨後便是一貫嘲諷的笑意,她道:“好個天山,先是派了個娘娘腔來汙蔑我鳴鳳的名聲,後是讓你這厚顏無恥的地尊送來三口棺材。我鳳千楚是不懂規矩,但也比天山懂什麼叫臉麵,之前我們莊主打上伏魔山,讓你們差點成為喪家之犬的事,小女子我可還是記憶猶新。”

麵對這番嘲弄和譏笑,朝歌但笑不語。可原本就麵無表情的久離卻已是滿臉怒容,牙咬切齒的怒道:“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在下這就讓你瞧瞧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完便是提劍飛身上前。

“來就來,怕你不成!”碧血斷魂鞭在空中挽出一朵雪花,直朝久離而去。

驀然,一直沉默不語的鳳月夜伸出手截住那空中淩厲的鞭子,沉聲道:“夠了,千楚。”

全場人都是目瞪口呆,自然是看出了鳳千楚含怒一鞭中蘊藏了多大的內力,可鳳月夜卻是徒手接住那鞭子,麵色依舊如常似乎沒有半點損傷。本想在此時看著天山與鳴鳳兩敗俱傷而坐收漁翁之利的人,頓時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極。

且不說,這天山真能與鳴鳳山莊打起來,就算是打起來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若是鳴鳳山莊贏了,便是為正派又增添了氣勢。可如今這形式看來,必定是鳳月夜贏。

鳳月夜在奪過長鞭的那一霎那便是化解了鞭上那澎湃的內力,隨後一扔又是將碧血斷魂鞭扔回心有不甘的鳳千楚懷裏。鳳月夜不搭理她,隻是對著夜郎王問道:“青酌何在?”

這大會一直到現在,身為赤焰山莊莊主的青酌卻是未曾出現,隻有那青琉丫頭混跡在人群中。此事讓鳳月夜頗為不解。

聽聞鳳月夜說起這無關緊要的事情,性子本就急躁的南殤不耐煩道:“究竟是打還是不打?這擂台可不是擺來閑話家常的……”

驀然住嘴,南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的手捂著自己的右臉頰。那裏已是浮腫一片,還能清楚地看到修長的手指印。“鳳月夜!你!”耳畔傳來女子捂嘴的輕笑,是鳳千楚毫不客氣的模樣更是讓南殤惱火。

他們竟然沒能看清鳳月夜是何時出手的?這人的武功究竟是到了何種地步?朝歌將憤怒的南殤拉在身後,斂下的眸子閃過一絲陰鶩,“此事,我朝歌代尊上記下了,往後,鳳莊主賞給天山的這一巴掌,我們會如數奉還。告辭!”

“竟然如此,那本莊主也奉陪到底。慢走不送!”鳳月夜卻是先一步轉身,牽起凰將離的手,柔聲道,“曦兒,我們回家。”

凰將離再一次因為那一聲曦兒而恍惚,她點點頭跟著鳳月夜的腳步。目光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鳳月夜的手因為常年練就凰鳳九式的緣故有些冰冷,但此刻,凰將離卻覺得異常的溫暖。

今日是她的生辰,雖然鳳月夜沒能送她任何東西,可是這一聲曦兒,這一句回家,卻是讓她覺得比青酌那碗長壽麵,夜郎王的狐尾更加的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