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斬草不除根(3 / 3)

忽地一陣詭異的涼風從身後拂過,凰將離略帶疑惑的回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紅衣的陌生女子。凰將離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人,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發覺。

“妖君的徒弟?”紅衣女子上下打量著凰將離,目光最後落在凰將離那沒有任何遮掩的臉上,“倒是真有幾分相似。”

“你是誰?”感覺到對方刻意放出的威壓,凰將離皺著眉硬撐了下來,脊背卻已經開始冒出冷汗。

紅衣女子冷冷肯了眼凰將離,對於凰將離的反問似乎有些不滿,但最終她還是回答了眼前這女子的問題,“紅塵。月夜的師妹。”

紅塵?凰將離驀然挑眉,她第一次聽說。

紅塵仔細打量著凰將離,嘴角浮出一絲不屑的冷笑,“哼,礙眼。”

一把竹劍突然從紅塵手中躍出,宛如一條飛蛇徑直朝著凰將離刺了過去……

雙腿拔地而起,從原地想旁邊躍了兩丈,重傷初愈的凰將離雖然狼狽躲過了紅塵莫名其妙的突然攻擊,但麵色卻是如常,“敢問將離可是有何處讓閣下不悅,要出手傷人?”

“哼,鳳子衿的徒兒豈能這般的無能?”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對於這白衣女子能躲過自己的一劍,紅塵非常不滿意,沒有陪這個人繼續玩下去的意思,紅塵暗暗提力,無形的殺氣頓時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向凰將離湧了過去。

此人……若不是這相貌,怕是真的難以跟鳳月夜一同提及。

如若是因為這張不錯的臉?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她就狠狠撕碎這張臉,撕碎這個身體……

“砰……”

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的灰衣人仿佛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所有的殺氣與力量在瞬間被切割的支離破碎,無形的真氣形成了一堵無法穿越的牆,如此強悍的防禦能力讓紅塵愕然,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片落葉穿透了她的肩膀。

飛在半空中的身體以極其怪異的姿勢硬是被彈了回去,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力量,紅塵向後墜落在了樹叢之中,灑落一地血花。

這一切,不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

凰將離愣在了原地,剛剛出手的自然不是她,而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的鳳月夜,雖然她甚至都沒看清鳳月夜是如何出手的,這短短的一瞬間,凰將離才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在鳳月夜麵前都是如此的弱小。

回過神來,凰將離將視線從地上的紅塵移向鳳月夜,“她是你師妹?”

“走吧,去吃飯。”鳳月夜直接忽略了凰將離和紅塵的存在。

“月夜,她怎麼辦?”

凰將離往後看了眼,紅塵此時已經從樹叢中站了起來,鮮血順著肩膀流淌下來沾濕了大半個胸膛,漂亮的臉上似乎隱忍著什麼,雙眼死死盯著鳳月夜。

“師兄……”微微咬牙,仿佛察覺不到肩膀上的疼痛,一臉冰寒的紅塵向前邁出一步,鳳月夜長袖一揮,一片落葉如箭一般射在了紅塵腳尖之前,隻要紅塵再往前一步,鳳月夜就會殺了她。

看了眼陰沉著臉的紅塵,又看了眼麵無表情的鳳月夜,凰將離輕呼了口氣跟在鳳月夜身後走出了後院。卻依舊是忍不住問道,“她是你師妹,可為何要殺我?”

“她殺你,我便殺了她。”鳳月夜的腳步停了下來,淡淡地瞥了眼有些驚愕的凰將離。

“她不是你師妹麼?”

“那又如何?”

凰將離無語地低頭一笑,鳳月夜的性子便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如此糾結呢?倒是那句“我便殺了她”讓凰將離有些陰鬱的心情大好。

“兩個輪子的馬車雖然不太穩,還是能趕路的,對不對?”站在後院門口安靜了許久的青琉突然如是說。

白錦曦歎氣,“好像是的。”

“那……好吧。”青琉無奈道,“小白,等下你再去拆個軲轆賣了罷……”

噗嗤一聲輕笑,凰將離帶著戲謔從拐角處走出來,看著異常狼狽的兩人挪揄道,“兩位姑娘這是在鬧哪出?”

青琉驚喜地轉頭,對上那帶著笑意的眸。那張絕美的臉雖已被麵紗蒙住,可青琉去清楚地認得,這正巧笑倩兮的人兒便是她要尋的凰將離,隨即便扔下白錦曦撲進凰將離的懷裏,撒嬌道,“將離姐,琉兒好想你!”

摟著她的肩,凰將離親昵的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子,“怎麼會來的?”

“哥哥讓我來照顧姐姐,我就忙不迭的跑來了,在路上遇到了小白。”青琉隨手朝倚著門框雙手抱胸看著他們親密的白錦曦,後者迎上她的視線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凰將離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頓時會心一笑,“白小姐倒是一位清麗美人,月夜,你說呢?”

正端著酒杯輕酌的鳳月夜聞聲抬頭輕瞥,目光在白錦曦身上一陣流連,隨後緊抿的嘴角竟微微揚起一絲弧度,卻是一眨眼又恢複尋常,那笑意快得讓人察覺不到。輕輕點頭,鳳月夜讚同了凰將離的話。

“美,也多了一分男子的英氣,分外撩人。”

白錦曦氣結,卻沒有丁點辦法。隻好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臉不理會調侃他的三人。該死!如若不是賭約,他也不會要穿著女裝招搖過市,還在這讓人看笑話!等他回百曉堂看他怎麼收拾那幾個無良的師兄弟!

凰將離拉著捂嘴輕笑的青琉走至石桌邊,然後招呼一臉別扭的白錦曦,“不笑話你了,過來坐吧,白公子。”

三人皆坐定,青琉識趣地為凰將離斟茶,再遞給白錦曦一塊芙蓉糕,笑嗬嗬地自己慢慢的啃著。靈動的眸子在三人之間流轉,麵無表情飲酒的鳳月夜,掀起麵紗一角慢慢吃著小食的凰將離,還有不動聲色端著酒杯把玩的白錦曦。一種奇妙的氛圍讓三人之間流轉,青琉眨眨眸,最終還是打破了寧靜。

“將離姐身體可有好些?”

“我很好,不用擔心。”

擔憂地將凰將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直至確定那麵紗下絕美的紅潤水靈,青琉這才放心下來。“哥哥說姐姐的毒無解藥,讓我過來好生照顧著,難道千楚姐姐不在麼?”四處望了望,的確是沒有發現鳳千楚的身影,青琉皺皺眉,有些抱怨的嘟嘴。

“怎麼,不想照顧將離?”酒杯磕在石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鳳月夜抬起眼眸淡淡地睇著青琉,清澈的瞳孔中雖沒有情緒,但卻是無端地讓人害怕。

青琉拚命的搖頭否認,然後殷勤地為凰將離和鳳月夜斟酒布菜,那模樣讓白錦曦驚愕以為眼前這個小丫頭不是赤焰山莊的大小姐。還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被青琉壓得死死的,而現在這丫頭總算是有人治。

“我們……”青琉張口欲言,卻又倏然噤聲不語。一時間,四人從頭到腳全然靜了下來,凝神聚氣,青琉和白錦曦默默而立。

“八個人。”凰將離動了動嘴,以唇語的方式與三人悄然交談。

“一人一半。”青琉眨了眨眼,亦以唇語回道。

“好。”白錦曦一口允諾。

十六把明晃晃、亮閃閃的利刀自四麵八方齊齊襲向後院的四人。八個蒙麵黑衣人手持雙刀、一長一短,分別從屋簷、巷口、牆角處靈巧地飛掠而出。每個人每一招都足以致人死地,端著這殺氣重重的架勢,便知道來人絕非善意。

“叮叮當當”一連串的脆響聲中,兩條人影攜手漫天刀光之中穿越而出,衣袂飄飄,英姿勃發。青琉的左手、白錦曦的右手各自提著四把長刀,再看那八個黑衣人手中皆已隻剩下一柄短刀。

但見八人互覷一眼,再度包抄而上,當先一人一刀砍向青琉、白錦曦二人牽著的雙手,想是見此二人聯手之力委實過於強大,亟欲將之分開,好予以各個擊破。

刀光刺目、刀鋒淩厲,青琉白錦曦二人同時收力縮手,向旁躍開。兩人相視一笑中,刀光如練,青琉白錦曦二人各自以一敵四,短短十招,四去其一,青琉手中的長刀架上了最後一名活著的黑衣人的脖子,冷然而視。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沉默不語,蒙麵巾下赫然溢出一道暗紅色的血跡,兩眼一翻,人隨之癱軟。

……鶴頂紅。

青琉拋下手中長刀,轉首他望,正正撞入一雙同樣溢著無奈的眼瞳。白錦曦指了指倒在自己腳邊的人,滑稽地聳了聳肩。

凰將離挑挑眉,上前一一挑開躺在地上的八具屍體的蒙麵絲巾,除去服毒自盡的兩個人麵目變得較為猙獰外,其餘幾人的長相倒還過得去。撕開黑色衣領,兩個繡金的蠅頭小篆……“暗煞”躍然入目。

“奇怪。這些人我從未見過,”青琉一麵跟在凰將離身後細細察看,一麵道,“江湖上何時多出了一個名為‘暗煞’的殺手組織?”

“鶴頂紅。”凰將離喃喃道,餘光卻見鳳月夜淡定飲酒的動作頓了頓,未曾多想便又看回屍體。“白公子對這暗煞可有了解?”

“不曾聽過。”

凰將離凝眸,與白錦曦靜靜對視。半晌,兩人同時展眉一笑。

“看來,有人不想讓天山白白地撿了便宜。”白錦曦調侃道,“鳳莊主,凰小姐,容在下奉勸一句,切莫當不成漁翁反而墮船……等著痛打落水狗的人,遍地皆是。”

“多謝提醒。”鳳月夜輕揚嘴角,“但不知白姑娘今日打算再哪一家客棧下榻?”……這“白姑娘”三個字自然說得特別刺耳。

“哼。”白錦曦冷哼一聲,身形翩若驚鴻,臨去前回眸一笑,“這個……送你們吧。”他拔下頭上唯一束發的簪子隨手一揮。

不知不覺被那盈盈一笑蠱惑的青琉伸出手去,登時掌心一麻,當下大驚失色。

“喂!小白,你居然在暗器中淬毒!”

白錦曦大笑,“為了保命,豈有不淬毒之理?”

“……”

“放心吧。”清脆的笑聲自遠處飄來,“這隻是麻藥而已,一個時辰後你的手便可恢複自如,絕對沒有後遺症……”

青琉嘟著腮幫子瞧了瞧掌中的白玉簪子,又瞟了瞟遠去的背影,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揚起了唇角……哼,今天的帳,咱們就留著慢慢地算吧。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一座雕梁畫棟的華麗閣樓。

“那兩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的陰森。

“啟稟主人,屬下不知。”另一名黑衣人跪伏於地,惶恐地道,“屬下派去的那八個人已盡數被殺。”

“哦?他們是被何種兵刃所殺?”

“是……是他們自己的刀。有三人是從脖頸處一刀斃命,另三人則被刀尖直接刺入心髒而亡,還有兩人服毒自盡。”

“好功夫。”站立著的男人森冷地道,“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即刻回報。記住,切勿再打草驚聲。”

“是。”

牆壁上的暗門無聲無息地滑開,黑衣人恭敬地施禮後悄然離去。

戌時三刻,興隆客棧已是悄無聲息,隻餘下屋簷下點點的燭火照明,在江南的月色中顯得有些孤寂。

緊閉的房門被倏然打開,月牙白的身影從房中踏出。青絲未束披散在腰間。那後院中原本躺著的屍體早以被魏老暗中弄走,月夜籠罩下的江南小院,倒是有幾分幽靜之色。

清冷的月輝灑在凰將離身披的白裳上,那一瞬儼然讓人以為,那是從月上飛身而下的嫦娥仙子。夜風吹起她的衣袂,竟像要隨風逐月而去。

南宮羽墨一著急,上前握住她白裳的衣擺,緊緊地攥在手裏。

“嗯?”凰將離一愣,“怎麼了麼?”

南宮羽墨羞赧的放開手,卻是答非所問,“我會幫你弄到雪天蓮蕊的!”

凰將離再次愣住,雙眸凝著一臉鄭重的南宮羽墨,清澈的眸看不出情緒。良久,凰將離輕歎,“南宮公子,你我算不上深交,你又何必如此執著於為我解毒?”

被問得啞口無言,南宮羽墨緊咬咬唇,眼底閃過一絲略微的迷茫,隨後又恢複了堅定。他一瞬不瞬地凝著眼前這謫仙般的人兒,一字一句的說:“我想為你這麼做,也隻為你這麼做。”

像是許下諾言般,那清澈的嗓音竟然能輕易的讓人信以為真。凰將離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便是失笑,歎道,“你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去趟這渾水。我身上的毒,自然有人為我解。”

“鳳莊主麼?可我覺得,他不會!”

那樣堅決的否定,讓凰將離的瞳孔有一刹那的放大,用笑容掩飾心底因為南宮羽墨的否定而如針紮般的痛。“不會就不會,我亦不需要你的好心。”抽身飄飄然回屋,餘光瞥見南宮羽墨失落,卻是沒有多做停留。

那人的心思,她又何曾不知。正如她對鳳月夜一般,隻是注定沒有結局。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如同那人一樣的決絕。南宮羽墨是個好人,而自己無論是身,還是心都已不由己。看來,她需要盡快離開這裏了,隨後從他的世界中抽身而出,還他一個清明安逸的生活。

青色的身影自南宮羽墨的頭頂飛進屋,單跪落在地上,恭敬地朝床榻福身說,“莊主,千楚回來了。”

輕紗帳內傳來點點的翻動身子的聲響,鳳月夜的聲音從紗帳飄然而出,沒有半點熟睡吵醒後的慵懶,依舊如同往常般的清冷,“怎麼樣?”

“有人來查過那些屍體,但千楚無能並未看清來人的相貌。”鳳千楚愧疚的低下頭,恭謙的嗓音有些微顫。她不敢抬頭看床榻的人,怕看到那冰冷如同死屍般的眼神。

沉默,房內隻有淡淡的呼吸聲。鳳月夜翻身起床,一手撩開紗帳,身子半倚著床欄。未束冠的青絲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一層一層攤在錦緞上,如同一幅精致的水墨畫。鳳眸淡淡的瞥著窗外,落在那依舊站在後院中凝望著凰將離房間的南宮羽墨。

“那個人,你可有查出?”

察覺到鳳月夜沒有怪罪自己的失職,鳳千楚決定將功補過,點頭道,“是,南宮羽墨並不是表麵上這小二的身份這麼簡單。”

“哦,倒是說來聽聽?”似乎有些興趣,鳳月夜挑挑眉,嘴角卻是抿成一條直線。

“他是……”

揮揮手,鳳月夜卻是突然不奈道,“罷了,我現在不想知道。”

“是,”鳳千楚咬咬唇,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問,最終還是說了出口,“莊主,將離體內的毒,還有那雪天蓮蕊。”

撩過一縷青絲纏繞在手中把玩,鳳月夜半闔著眼凝視了麵色焦急的鳳千楚半晌,輕啟唇道,“不必擔心,這不有人願意為她效勞麼?雪天蓮蕊就交給那不知死活的南宮羽墨去倒騰吧。你我又何必操這個心。”

放下紗帳,鳳月夜拽著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這些天來往於夜闌與雪雙之間,倒是讓他有些乏了。緩緩閉上眼,鳳月夜吩咐道,“下去休息吧。”

已然看不到紗帳掩藏下的身影,鳳千楚收起臉上的不甘,朝床榻微微福身,也不管那人看不看得到,點點頭,腳步輕點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走出房間。

對麵屬於凰將離的房間已然漆黑一片,而南宮羽墨愣愣地站在房門前,僵直著身子,眼底竟是神情一片。鳳千楚輕歎,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生的緣,錯在今生相見,徒增一段的無果的恩怨。

“南宮公子。”鳳千楚出聲打斷他的思緒,見南宮羽墨回頭看她,冷眼的容顏竟然生出了一絲笑意,“回去罷,回本該屬於你的地方。”

“我……”

搖搖頭,鳳千楚打斷他欲脫口而出的否認,“鳴鳳山莊沒有查不出的事情,若是南宮公子真為將離好,就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