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陌庭楠低低地吩咐:“喚太醫。”
“不必了。”
傾城的嘴角已經流出黑色的血,顯然,銀針有毒。
“我早就人不人鬼不鬼,死了倒好了。”
傾城每說一句,就吐出一口血來。
“我...是景惜華的妹妹。”
兩個人都愣了。
“她也不...知道。”
傾城的目光迷離:“當初,那個宮女其實生了兩個女孩兒。”
“她挑中了景惜華,我被當做暗衛養了起來。”
傾城越說聲音越小,但還是掙紮著說得清晰。
“我本來奇怪,為什麼我和姐姐不像?後來她才告訴我,她選了景惜華,我便從小被藥浸著,改了容貌,成了...影子。”
顧寂沉歎了口氣。
“你也是景深碩的孩子啊……”
他輕聲開口:“事到如今,你可還有什麼想要的?”
傾城笑了,費力地拔出腰間的短刀。
“容顏已毀,牽念已無,但求你葬了我,讓我歇歇吧。”
短刀插入胸膛,顧寂沉目光一顫,眼前的女孩終於沒了氣息。
殘陽如血,門外,千城正候著。
“你還會繼續做國師嗎?”
陌庭楠抬眸,看向顧寂沉。
顧寂沉淡淡點頭:“我承諾的,不止是看顧他的孩子。”
如今這江山終於走上正軌,也算是自己的補償。
隻是,事情塵埃落定,終究還留一人,立於逆光中落寞地站著,連影子都是一片孤寂。
千城回去,省去了血腥的部分,其他的盡數告訴了卿兒。
“姐姐終於解脫了……”
卿兒靠坐在他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臉上,很快濕潤一片。
千城在她耳邊輕聲安撫著,末了,把她抱了起來。
“我們回家。”
卿兒疲倦的閉上眼睛,慢慢點了點頭。
第二天,隔天,陌庭楠早早上了朝。
太監拿過詔書,宣布當朝太後因身體不適,從此在未央宮修養,旁人無詔不得入內;追封傾城為傾國郡主,以公主之禮葬入玄景國皇陵。
下了朝,他腳步不停趕去清華殿。
碧蓮不知何時離開的,清華殿內更加冷清,走了幾步便沁入絲絲涼意。
陌庭楠的目光移向鳥籠。
籠子竟是開著的,慧兒不在這裏!
外麵守著的宮女們見陛下匆匆忙忙衝出來,紛紛跪倒在地。
陌庭楠指著一個,不管不顧厲聲問道:“這隻鳥呢!你怎麼做事的!”
宮女慌慌張張,語無倫次:“陛下息怒,慧兒...慧兒是碧蓮姐姐走的時候,特意放走了……”
陌庭楠的手漸漸地滑了下去。
碧蓮的心思,他明白。
人走了,連個念想都不留給他。
隨後幾日,大臣都覺得陛下有些太過辛苦了。
陌庭楠每天都會按時上朝,下了朝就去親自尋找景惜華——那片崖底的每一寸都被幾乎他踏遍。
雨勢欲來,陌庭楠又在崖底走著,突然腳下一滑,跪了下來。
侍從連忙去扶,他擺手,撐著慢慢起身。
望著遠處的山穀,默默地站著。
“生要見人...”
他有些說不下去。
倘若她僥幸逃生,勢必不願見自己的。
“陛下!”
侍從實在看不過去,輕輕提醒他:“陛下,回去吧。”
陌庭楠目光一顫,搖了搖頭。
雨來了,他的惜華還在等著,他不能走。
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陌庭楠怔怔的望向他。
“若是陛下為此感染風寒,皇後娘娘也會牽掛的。”
陌庭楠輕輕笑了:“她牽掛——就會回來嗎?”
顧寂沉目光艱澀。
在陌庭楠執著地目光中點了點頭。
“在下的卦象,的確有異。”
他本來是有些激動地,如今拿著卜算的結果,卻恨不得一句不說。
這種希望太殘酷,說不定又要執著一輩子。
“無論怎樣,隻要她沒事,我等。”
陌庭楠望向天邊,雨終於還是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