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向前走了一百米,忽然聽見一聲嗚咽,聽聲音分明是個女子。張銘浩條件反射看向好友,用手肘碰了碰他,低聲道,“不會又是來尋你的吧。”
蘇墨淵也是皺著眉頭,“待會兒見機行事。”
雖然那聲音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以兩人的耳力足以聽得清清楚楚。
“姑娘,宴席馬上就開始了,您還是莫要再看了。若是讓夫人知道您說是來參加宴會,其實是躲在一邊看話本子,那不是要了奴婢的命嗎。”
“別慌,待我看完這一章。”
小丫鬟記得都要哭出來了,“您一刻鍾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你哭什麼,”那位聽起來像是主子姑娘的聲音軟糯糯的,“總歸有大哥三哥在,他們會替我兜著的。”
“我的姑娘誒,夫人都說了讓您出來走走,不要總是悶在府裏,可您這和在府裏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東宮的茶沒有家裏的好喝,不過這裏的風景倒是極為雅致,回去以後可以和爹爹說說,把咱們院子裏也修整修整。”
在一旁聽牆角的蘇墨淵扯了扯嘴角。
這次為了慶賀太子的生辰,東宮用來宴客的茶乃是有“金鑲玉”之稱的君山銀針。今年茶葉長勢不好,這君山銀針整個京城才得了三斤,全被清和帝賞賜給太子了,饒是如此,這茶也隻有得了太子青眼的人家才能喝到,蘇墨淵托福嚐了一杯,隻覺得醇香甘甜、回味無窮。
如此珍貴的茶竟被人說不如家裏的好喝,這位姑娘還真是……奇女子。
一旁的小丫鬟給她跪下的心都有了,“您這次出來是代表咱們顧家,代表夫人的,若是被人瞧見您這般,回頭又要說嘴了。”
那女子輕輕合上了書頁,歎了一口氣,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卻帶了幾絲不容人置喙的堅定。
“被人說笑又如何?娘她嫁給爹爹這麼多年,爹爹待她十年如一日,可外頭不還是傳爹娘離心、感情不睦?”
“咱們堂堂正正做人,隻管順著自己的心意就好。就如這茶葉,或許在旁人看來能喝到這君山銀針是我的榮幸,我理應千謝萬謝才是,但凡有一點不滿都是我不識抬舉。”
“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做不得假啊。家裏的花茶是娘為了我親手做的,雖然不如這君山銀針名貴,其中的心意卻是多少君山銀針都換不來的。”
“我知我這般著實愧對爹娘的期盼,可我怕是改不了了。我實在不願見著那群人明明眼底寫著輕視和不屑,嘴上還要說與我多麼要好的做派。”
“罷了,姑娘您不願就不願吧。”那丫鬟終於服了軟,“奴婢帶您去別處走走吧,夫人也是怕您總悶在屋子裏才叫人出來的。聽說東宮的景觀可是請的一位大家著人建造的,便是京城裏出了名的世家也極為少見,姑娘您就不想去瞧瞧?”
“好瑩草,還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
說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那是衣裙拖在地上的聲音,兩個一高一低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蘇墨淵的視野裏。
那高個女子一副丫鬟扮相,想來就是“瑩草”了,至於一身杏色絹絲繡花長裙的姑娘,個子雖然矮了些,可生得嬌小玲瓏,圓圓的臉蛋還帶著點嬰兒肥,看上去很討人喜歡。
兩人說說笑笑間慢慢走遠,蘇墨淵卻望著她們離開的方向出了神,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位姑娘同先前那位顧太傅家的嫡幼子生得極像,想來她就是現任太傅夫人所出的嫡女顧明璟了。一早就聽聞顧子然還有一位龍鳳胎妹妹,今日一見卻是有趣得很。
以顧太傅那般滴水不漏、顧子言那般雷厲風行,又有顧子然這般笑麵虎似的人物做榜樣,怎的小姑娘生得如此愛憎分明?這樣直白,這樣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還真是叫人羨慕得很呢。
“墨淵?墨淵?”一旁的張銘浩提醒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咱們也該走了,宴席馬上要開始了。”
蘇墨淵嘴唇微勾,難得讚同的點點頭,“你說得是,是該去宴會上瞧瞧了。今日一行,的確是不虛此行。”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你的意思,”張銘浩抓了抓頭發,“好端端的打什麼啞謎呢。”
“沒什麼,”蘇墨淵搖搖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