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清和帝再度返回長春宮,淑嫻皇太後臉上早已沒了原先的笑模樣,一直保養得當的臉上終於現出了幾分疲憊。
“母後在想,我這一輩子究竟辦成了什麼事。可是思來想去,似乎什麼都有了,又什麼都沒有了。
長寧被我養歪了,先前是有先皇在上麵壓著,不敢折騰。如今你登了基,她就是皇上嫡親的妹妹,誰也不敢小瞧了去,我冷眼瞧著,若是沒有人管束,她怕是又要生事。
還有長安,一生下來就吃了不少的苦頭,這兩年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我……怎麼忍心毀了她的安寧?長安長安,我當初如此取名,也是希望她一生太太平平,無病無憂啊!”
淑嫻皇太後擦了擦眼淚,“等你這皇位坐穩了,蕙蘭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帶著長寧出宮去。往後若是我死了,就帶著她一塊,這是我造的孽,我不能再連累你。”
“母後,”清和帝既痛又悲,“兒子好不容易才讓您過上好日子,您當真忍心撇下兒子嗎?過幾月您的小皇孫就出生了,您難道忍心看著您的兩個皇孫小小年紀就沒了祖母?”
“胡說什麼呢!”淑嫻皇太後瞪他一眼,“哀家還沒死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不過被他這麼一打岔,淑嫻皇太後心中的難過也去了大半。
見她態度有所鬆動,清和帝再接再厲,“您就是不為著自己,也替長安想想。您惦記了十幾年,終於把她找回來,您難道就不想看著您的兩個小外孫平安長大,娶妻嫁人?”
“至於長寧,與其您帶著她躲到外麵去,不如就放到眼皮子底下。明日我就叫人修一間佛堂,以後就讓長寧在裏麵帶發修行。您什麼時候想她了,就去看看她,兒子向您保證,隻要長寧還活著一天,兒子就養她一天。”
見淑嫻皇太後還有些猶豫,清和帝終於拋出自己的王牌,“長安那裏,兒子還打算等她慢慢接受您了,認下她做義妹呢。遠卿兄助我良多,長安又是我的親妹妹,當年若不是犧牲了她,兒子哪有今日的風光?
雖然事關皇家聲譽,兒子不可能將當年的事公之於眾,可公主該有的體麵和尊重,兒子半點都不會少了她!到時候還得請您出麵,給她的公主府選址呢。”
“臭小子!”淑嫻皇太後終於破了功,“你要真有那份心,怎麼不現在就把地圖拿來?如今翅膀硬了,也敢拿你娘開涮了是吧?”
“兒子這不是為了您著想嗎。您說好好的,您非要搬出宮去,這不是生生刮兒子的肉嗎?娘,您惦記這個,想著那個,您也為兒子想想,您行行好,給兒子一個孝順您的機會,成嗎?”
“你啊!”淑嫻皇太後瞪他一眼,“我是說不過你,快滾滾滾,別在我這兒礙眼!”
“那您老這是同意了?”
“出去出去,同意了同意了。”
清和帝笑著離了宮,看得淑嫻皇太後無奈,“這混不吝的性子是像了誰呢。”
一旁的旬嬤嬤偷笑,“娘娘您忘了,當年您就是這樣,氣的老太爺直喊心口疼,到底還是同意了您女扮男裝去看燈會。”
“哎呦,還真是!”淑嫻皇太後一拍大腿,“現在想想,那時可真調皮啊,用祖父的話,真是一刻不消停!一晃兒都這麼多年了,老嘍老嘍!”
“您可不老,您啊,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奴才覺得皇上說的有理,您也該享享清福了。”
第二天清和帝便下了旨,言說長寧郡主一片孝心,自請為逝去的崇真帝日夜禱告,他感念於她一片赤誠,自即日起,允許長寧郡主在後宮帶發修行,還賜下“悟心”的道號。
由於先前長寧郡主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不佳,不乏有大臣擔心她本性不改,再鬧出什麼事端來,正想著過幾日上奏折呢,沒想到清和帝自己就先提出來了。
就連一向挑剔的大臣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法子不錯,人家做兄長的樂意養著自己的妹妹,他們這些外人還有什麼可置喙的呢。隻要長寧郡主安分些,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自此以後,悟心道姑便在永安宮出了家,餘生再未踏出宮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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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後。
這一日裴秀容正在屋子裏插花,忽然一個身著杏色撒花煙羅衫的妙齡少女走了進來,隻不過她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上帶著幾分惱怒,一見了裴秀容便直跺腳。
“娘~你快去管管三哥!你不知道他今天都做了什麼,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麵兒作弄蘇公子,虧得蘇公子大人有大量,沒同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