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田婆子一下便反應過來,“是是是,奴才這是歡喜得瘋了,竟然說了這樣對小少爺不敬的話。”
說著,田婆子竟是對著王氏的肚子作了作揖,“奴才生來愚笨,小少爺莫要同奴才一般見識。奴才求爺爺告奶奶,終於等來了小少爺,一時胡言亂語,您莫要放在心上。”
“行了,你個老東西,倒是還算有幾分眼力。”王氏笑罵道,“還不快去拿幾床被子過來,如今這屋裏頭冷的很,我可是懷有身孕之人,且得好好養著。”
“夫人稍等,奴才這就去叫人。”
“等等,再叫人把這房裏的東西也換了去,你瞧瞧這屋裏頭,都素淡成什麼樣子了。這幾年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事都要我出麵,真是恨不得分出幾個分身來,還要麵對那麼一個不解風情之人,也虧得我能忍到現在。”
裴正肅為人古板教條,當年家貧苦寒,冬日裏蓋的被子都是薄冷如鐵。及至他中了舉,反倒覺得從前的生活乃是對自己的曆練,所以哪怕後來手中寬裕了,他於生活方麵還是一如從前,衣食住行都是夠用就好,包括所蓋的被子,即使在冬日最冷之時,也是薄的可以。隻是他習慣了這般,陪著他一起的王氏私下裏卻是叫苦不迭。
王氏先前的夫家雖然不是當官的,卻也是一方富商,吃穿自不必說,雖比不得世家貴族,卻也是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若不是後來夫君得了急病去了,族人為了爭奪家產將她們母女趕出去,王氏才不願委屈自己嫁給這麼一個死板又無趣的鰥夫。
“真不知我前頭那個是怎麼忍過來的,也真是難為她了。”
田婆子從王氏尚且在閨閣之時就在她身邊伺候著,這麼多年過去了,王氏往往一個眼神過去,田婆子就能瞬間領會到她的意圖。正因為如此,主仆二人之間一唱一和,著實成了不少事。
一如現在,雖然王氏嘴上埋怨著,可是田婆子明白,現在的老爺人是古板了點,待夫人的心卻是極好的。單就夫人進府之後再沒有納過妾這一點,可是羨慕壞了夫人的那幾個手帕交。
夫人前頭那個夫君確實身家萬貫,卻是見一個納一個,一顆心簡直是長在女人身上了。可憐夫人日日苦守空房,好不容易盼得那人去了,又被那人的親族逼迫至此。多虧遇上了現在的夫家,方才逃過一劫。
“要老奴說,老爺為人方正,待夫人的心也是頂頂好的。自打您進了府,老奴仔細瞧著,那兩個姨娘是一天比一天憔悴,那模樣老奴見了都覺奇怪,當初她們是撞了多大的運道才能被提上來?”
想起後院那兩個越顯蒼老的姨娘,王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個老家夥,倒是會打趣人。那兩個還不是頭前那人懷了孕,怕老爺無人陪伴給提上來的。要我說啊,這商戶出身的就是小家子氣,總歸是要抬個姨娘進府,挑來挑去竟是選了那兩個無顏女,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但凡她多想著老爺幾分,也不至於在老爺這裏一分顏麵也無。”
“夫人也說了,不過是商戶出身,隻惦記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也是尋常。”
“說的也是,若不是她斤斤計較,敗光了老爺對她的情分,如今這府上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我能有今日,卻是要感謝她呢。”
“夫人,”田婆子試探道,“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否。”
“你既然都問了出來,有話還不快說,吞吞吐吐的是要我責罰你嗎?”
“那老奴就說了,您既然有了身孕,那廉少爺那邊該如何是好?”
當初王氏進府,為了在府上站穩腳跟才將裴廉接到自己身邊養著,後來接連三年不曾有孕,王氏心裏著急,生怕自己生不出孩子,待裴廉的心也真誠了幾分。可是如今王氏有了身孕,裴廉的處境就變得尷尬了。
“這有什麼?”王氏滿不在乎道,“且不說我這腹中孩兒尚且還有九月才會出生,萬一這孩子是個姐兒,以後我還得指望著廉兒。你放心,我心裏有數,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要舍了他,那也是日後的事。好不容易將那人的兒子養得同我親近,我還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
“既然夫人心裏有了計較,那老奴就放心了。”田婆子真心實意道。
王氏看了她一眼,“你待我的心,我明白,這麼多年,委屈你了。至於旁的,且看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