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茗低聲道:“不過,我希望你能夠想明白之後再這般待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腹糾結、患得患失。”
安玉茗抬手,像撫摸珍寶一樣輕輕碰了碰蘇醇的臉龐,柔聲道:“你現在這樣猶豫遲疑,我很怕你日後後悔。真的,蘇醇,要是你現在這樣待我,日後又發現這樣做不值得,進而離我而去,我會受不了的。”
他的手指冰涼,像是上好的白玉青瓷一般的冰涼觸感,卻讓蘇醇的心莫名柔軟。她試探著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想用她的體溫溫暖他。
她捉住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輕輕摩挲著。這般親昵的舉動,讓她覺得自己的內心無比柔軟,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就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曾經以為她的心如同寒冰玄鐵,堅硬不催,絕對不會在外人麵前掉一滴眼淚。是啊!在賽州和娘親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她見到屍橫遍野的情形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那時候的她必須學會冷漠堅強,沒有堅硬的內心,哪還能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生存下來?
初到建州時,在蘇家遭遇主母劉氏和妹妹蘇醞的刁難,她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向她們示弱。她們做得太過分,大不了一走了之。天下之大,哪裏沒有容身之所?
那時候的她,不得不用冷漠來回應她們。隻有冷漠,才能避免來自她們冷言冷語的傷害。
在地下暗河河道,她也告誡自己要冷靜理智,不成為大家的負擔,甚至主動幫助別人。
那時候的她,隻有用這樣的方法來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才能證明自己不會成為大家的負擔。
所有這些她表現出來的堅強、霸道、冷靜、克製,都隻是表麵現象。誰又能真正體會她內心的委屈、懦弱、不安和驚恐?大家都覺得她如男子一般的強悍,可隻有他,隻有他看到她深藏起來的另一麵。
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細致敏感地體會著她沒有說出口的那些東西。他對她那麼好,好到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在冰天雪地饑寒交迫的旅人,遇到一團溫暖的火堆,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依偎著取暖。因為這溫暖,能將她寒冰一般的心被融化,化成一灘水,甚至在他麵前流下眼淚,在他麵前示弱。
安玉茗抬手接住她眼角滴落的眼淚,動作輕緩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眼中滿是柔情和不舍,像是看不夠似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蘇醇,過兩天,你就走吧,離開西林縣。”
這句話讓蘇醇愣了一下,定定地看著他,茫然地問他道:“為什麼?”
安玉茗笑了一下,低聲道:“剛才景桓說的那件事,恐怕會牽扯到很多別的人和事,你在這裏我不放心。”
蘇醇皺眉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還想繼續說,安玉茗卻打斷了她:“我不是怕你給我添麻煩,而是擔心你會受到牽連。納你做我側妃的事情已經上報了宗人府,知道這件事的人肯定不少。我是擔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
安玉茗提到側妃一事,蘇醇略有些臉紅。她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之前說不肯做他側妃,甚至不稀得做正妃,可如今又和他這般相處。而且之前她還自己提起離開西林縣的事情,如今又舍不得離開,實在是前後矛盾。
安玉茗見她一臉羞赧,笑著說:“其實之前我答應你不讓你做側妃,我是有私心的。”
他輕輕咳了幾聲,和顏悅色地說:“當時我便已經想要讓你做我正妃了。隻是你那時候態度十分堅決,我也不知該怎麼跟你說。隻是想著,即使你就那麼逃了,我也會追上你,遲早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這番話讓蘇醇窘迫得麵紅耳赤,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安玉茗又道:“後來你們乘坐的官船出事,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裏有多著急,多後悔讓你就這麼走了……”
他的眉頭緊皺著,似乎是回憶起當時的那些情形,又惹來一陣咳嗽。蘇醇連忙端了旁邊小幾上的水杯喂他喝了一點,然後調整了他身後的枕頭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這些事情蘇醇是第一次做,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做過無數次,一切動作行雲流水,像是早就撚熟於心一樣。
蘇醇心想,難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嗎?兩個曾經毫無交集的人,竟然會生出這樣的親近感,熟悉得像是相處了許久的人一樣。
蘇醇輕聲問他道:“那你現在還讓我走。”
安玉茗見她麵若紅霞豔如桃李,目光溫和得像是要融化了一樣,他低聲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在這裏我會分心,會擔心你被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