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惱後娘之後(1 / 1)

一 惹惱後娘之後我覺著,宮裏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怕我。天可憐見,我堂堂曦月公主向來溫柔和善,從未欺淩過宮婢奴才,平日裏更是不作不鬧,他們這般看待我,實在讓我感覺委屈。而此刻,我落落大方走到宮門前,守門侍衛一見是我,握著長矛的手紛紛開始哆嗦,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才拿穩似的。我說:“開門,本宮要出去。”我又覺著,宮中一定不是所有人都怕我,就譬如現在。“回公主,不是卑職們抗旨不從,實在是上頭有令,絕對不能放您出宮啊!”我眉頭微皺,問:“上頭,那是有多上頭?”“淩端,淩公公。”我就知道一定是淩端,那個死太監,手伸得夠長的。“哼,你們倒是聽話。下次見到他,你們可要替本宮好好問問,是不是連本宮吃飯睡覺都要先經他同意啊?”侍衛們被我一句輕飄飄的話嚇得屁滾尿流,紛紛跪下,磕頭如搗蒜。“罷了,難為你們沒意思,我回去就是了。”既然他們不讓我出宮,我隻好到處閑逛。沿著石徑漫無目的地走,深秋的風帶著後娘的力道,吹得我有些冷,緋色秋海棠韻著秋的生機,不知死活地攔住了我的去路。守門的侍衛攔我倒罷了,連這幾株破花也敢擋我。我抬頭看去,但見大片海棠鮮紅如血,在陽光下看著更是耀眼奪目。我不禁有些來氣,當即尋了個家什把這些擋路的東西給拔了。這宮裏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怕我,因此翌日一早,明妃娘娘便火急火燎地來到了我的昭陽宮。“曦月,你好大的膽子!平日見到本宮不行大禮也就罷了,如今你連本宮的花都敢拔,真是愈發地目無尊長!”她剛進門,就像隻被農夫搶走了雞崽的母雞一樣亂叫,“本宮今日就要替你父皇教育你一番!”幾個五大三粗的老嬤嬤從她的身後鑽出來,蠻橫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明妃是我父皇的寵妃,在後宮向來橫著走,她今日前來處置我,我就算求饒也沒用,還白白給她下了跪,她也配。兩個老嬤嬤握著結實的藤條,用力朝趴在冰冷地麵上的我招呼著。我牙關緊咬一聲不吭,明妃娘娘坐在椅子上,一臉得意地喝著茶水,像是在看好戲一樣看著這一切。我的後背火辣辣的疼,那藤條每落下一次,都帶著要取我老命的力道。就在我奄奄一息,已經堅持不住的時候,隻聽宮門口處傳來數道急切的腳步聲。我沒有多餘力氣回頭去看,隻聞一道淡漠清朗的聲音自我身旁響起,像是和煦的春風,撫平了我脊背上所有的傷。“娘娘此次怕是認錯了人,花園那幾株海棠是咱家覺著走路礙腳,便讓手下奴才去拔的。若此事惹了娘娘不高興,處罰咱家便是,還請娘娘饒過公主。公主乃千金玉體,便是皇上下手,也要分個輕重不是?”二 襠下缺了二兩肉聽見這聲音,我像是在吃菜時突然吃到一口薑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一下。他和明妃又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明妃來時是耀武揚威地來,走卻是賭氣而走。我徹底鬆下這口氣,待昭陽宮門外的腳步聲遠了,才有人急切地把我從地上攔腰抱起。我被他放到了床上,脊背朝上。我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直到他的手觸到了我的腰帶,我才開口:“淩端,你好大的膽子。”我感受到他的手有過瞬間的停頓,接著卻是毫不怕我一樣,堅持著解開了它。“後宮中論起伺候人來,還沒人能比我這總管太監強。”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自嘲,“況且淩端算不得什麼男人,公主對於您的清白,也不必顧慮什麼。”淩端那有些冰冷的手指沾著藥膏,一下又一下地在我的傷口上塗抹著。伴隨著絲絲入骨的熱辣疼痛,他的聲音就像是一汪清泉,敗了我傷口的火。“公主明知那是何人所種的花,偏要去觸這黴頭,讓咱家猜猜,是為了如妃娘娘罷?”如妃是我生母。在我八歲那年,我娘被明妃誣陷,永久打入冷宮,明妃和我娘都很喜歡秋海棠,父皇卻拔了他親手為娘栽的花。我娘生性剛烈,不願受此等委屈,因此一把火燒了所居宮殿,留下我一個人在火光之外孤苦無依。這些事,我以為這世上除卻我之外,不會再有人擱在心裏。我說:“你這人倒挺八卦,什麼事都愛打聽。沒有這些有的沒的,我純粹因為那些花擋我走路,就給拔了。”淩端上罷藥,又重新為我係上衣帶。他邊係邊說:“以後公主再看什麼不順眼,跟咱家說便好。不說能做到萬全,起碼出了事也有人擔著,保了公主安全。”他囑咐了我的貼身宮女一些飲食注意,又加派了幾個小太監在昭陽宮內,這才過來跟我道別。“淩端。”我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他,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我一字一頓吐出了涼薄之言,“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感激你,所以你不必為我忙前忙後。”屋內空氣有過瞬間的停滯,隻是一瞬而已。淩端緩緩轉過身來,逆著刺眼陽光,他是何種表情我看不真切。不難想象,他一定掛著那張疏離的臉,唇角微翹,看誰都似笑非笑的,仿佛跟誰都是掏心窩子的親近,也仿佛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裏。“公主客氣了。淩端為公主做事,任何一件都是心甘情願,從沒想過索求分毫回報。”末了,他又輕笑了下,“坐到我這個位置,還能缺什麼呢?”我心裏接道你可能缺了一塊肉。“咱家的確想向公主索求一樣東西,但咱家估摸,公主這輩子都不會給我。所以,不說也罷。咱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