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城不過大半年,對越敏來說,卻仿佛已離開了大半輩子,這天殘莊已是另一個世界了。
剛來到天殘莊時,她唯一的想法便是保住腹中的胎兒,因為前期的遭遇,當時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吞下了太多藥物,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這些藥會影響孩子在母體中的健康發育。其實德方反複多次向她解釋,用藥時德方已經探知她的脈象,所以在用藥上有特別注意,也正因為用藥太過小心謹慎,才讓她的傷勢遲遲不能痊愈,盡管如此,她總覺得虧欠了孩子太多。
如今,念念雖順利出生,但確實看著比其他足月出生的孩子瘦弱小隻許多,越敏擔心的事一點沒少,反而越加多了起來。南北朝時期不可能有先進的儀器設備來檢測念念的各項體能指標,越敏再擔心也隻能是一點點來。
“姐姐,有貴客到。”越欣笑著進屋。
能進得了這莊子的客人還能有誰?不過一個方大哥罷了。越敏不用猜也知道來者是誰。
“請方大哥正廳用茶了嗎?”因為嗓音暗啞,吐字也含糊,越敏現在開口說話幾乎可以用惜字如金來形容。
“那是自然,方大哥可是專門來賀小少爺百日的呢!”與世隔絕多日,終於能夠見到一個老朋友,越欣的心情很是愉悅。
可對越敏而言,那些往事卻讓她脆弱的心靈不堪負擔,她隻是一個太普通的女子,她沒有堅強到可以抵禦所有悲傷。
慢慢往正廳走去,越敏心中忍不住想,德方此來,除了來賀念念百日之喜外,可還會帶給她其他消息嗎?
德方青衣青衫,眉目如畫,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見越敏步入,德方忙執手行禮,“越姑娘,多日未見,可還安好?”
越敏淺笑點頭作為回答,示意德方落座。
德方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遞過來,“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越敏接過來一看,是一枚製作得極精巧的金鎖片,正反麵分別刻著“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八個字。
金鎖一入手便知份量不輕,按當時的工藝看,成色是極上乘的,而且鎖片四周刻有祥雲紋,隱隱昭示著此物不同一般的身份。越敏有心不收,但抬頭望見德方殷殷的目光,這拒絕的話便怎麼都說不出口,隻好笑著收下了。
“皇上勵精圖治,朝野上下新風蔚然,真是氣象一新。北魏太子拓跋餘已繼位登基,更是遣使者送來國書以示兩國修好,北疆將不再有戰火,關閉一年多的邊市也已重新開放,聽去過的人都說市場很是紅火熱鬧呢!”德方不管越敏愛聽不愛聽,邊品茶邊自顧自說著。
越敏嘴角噙著一縷笑,麵上表情一成不變,低頭默默聽著。
“小少爺抱來啦,方大哥要不要看上一眼,少爺和殿下長得那真是一模一樣呢!”越欣抱著孩子進了正廳。
聽到殿下兩個字,德方和越敏同時抬頭,兩道目光劍一般射向越欣。
越欣登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又補了一句,“不是殿下,少爺是和他爹爹長得很像。”
德方暗地裏搖頭,這丫頭終究不夠沉穩,你可知這殿下二字說者無心,聽者卻如同挖心一般疼痛。
“來,孩子讓我抱抱。對了,越姑娘,我有心想收這孩子為徒,教他一些微末功夫,不知姑娘可願意?”德方將孩子接過抱入懷中連忙打岔。
德方的武功已臻化境,能有這樣的師傅一般人自然是求之不得。德方滿心以為越敏會一口答應,誰知越敏站起身,不動聲色將孩子抱了過去,終於開口說了一句,“念念隻是個普通孩子,方大哥身份特殊,不敢有勞。”
德方臉上微微一變,身份特殊,這話聽上去頗為諷刺,畢竟德方是去了勢的宦官,在這些方麵他還是很敏感的。
“越姑娘莫不是擔心我會將少爺變成與我一般的人?姑娘放心,我雖是宦官,但所學武藝卻和我這殘缺的身子沒有半點關係。”
越敏知道他誤會了,隻好耐著性子出言解釋,“恕我方才失言,方大哥天縱英才,容顏武藝均舉世無雙,我隻是不想念念與宮廷有任何瓜葛,我隻希望他擁有普通人的平安快樂,不要卷入任何是非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