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敏聽話地將淚水擦去,努力讓自己微笑。
“姐姐,你身子這麼弱,奶水也不足,我還是替千帆少爺去找個乳母來吧,晚上也好幫著照顧少爺,你已經連著幾個晚上沒好好合過眼了。”
這些日子,越敏完全不顧自己剛生產完羸弱的身子,執意親力親為照顧小千帆,好不容易圓了一些的臉蛋又迅速地消瘦了下去。越欣當然十分理解越敏的心情,但她實在看不下去。
越敏堅決地搖了搖頭,把小千帆牢牢抱在自己懷中,艱澀地開口,“念念是我的兒子,我不要其他人喂他奶,我要自己帶他自己喂他,這樣,他才會與我親。”
“姐姐,你現在的樣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哪裏有精力再去照顧少爺,再這樣下去,不僅你自個會累垮,還會影響到少爺。不行,我不能讓你繼續固執下去,方大哥(就是德方)說過,我有全權決定如何照顧你和少爺。”
說完,越欣不再理會越敏的反應,氣呼呼地跑了出去。當天下午,越欣就帶著好幾個看上去幹淨清爽的乳娘進了莊子。這些女子入得莊內,一個個臉上都帶著興奮之色,一來是越欣開出的報酬數量實在吸引人,二來是能夠有機會進入這神秘的天殘莊,哪怕是白來走一遭,也算是一大幸事。
隻因這座莊子的主人十分神秘,加上莊子裏用的一應仆役基本上非聾即啞,幾乎個個都有殘疾,莊子更是名叫天殘莊,所以越發讓這座莊子透著神秘氣息。
當地人對這莊子很是好奇過一陣,德方聰明透頂一個人,自然早將一切考慮在其中。這莊子原是當地一落馬官員的私宅,當初那人犯了事,為了抵罪主動上繳了這莊子,那案子是謝太後命德方暗查的,所以並無太多人知道內情,也無人知曉這座莊子,沒想到這回正好派上了用處。
德方派那些雜役入莊時,已經一點點將話放了出去,說是男主人因為戰事為國捐軀,隻留下懷著身孕的妻子,為了能讓孕婦有個不容易引起悲傷回憶的環境,特地搬到此處來安心養胎。莊子裏所有仆役都是男主人生前屬下,也都是在戰場上受傷後退伍的士兵,所以大部分均身有殘疾。
這樣一來,莊子裏的主人和仆役雖來得有些突兀,但還是能讓人相信,後來人們見到莊子裏主母果然是個知書達理的弱質女子,心中亦是不由得為她的悲慘遭遇惋惜唏噓幾聲。
越敏心中雖不情願,但她知道越欣說的話沒錯,她唯有將自己的身子養好養健康了,她才有足夠的精力去照顧和教育自己的孩子,否則不過是空談罷了。
越敏挑了其中一個膚色白皙且麵相極忠厚老實的女子留下,其餘人則每人送了一兩銀子後請她們各自回家。
留下的這位女子夫家姓林,算是當地的一家小農戶,平時大家都喚她林嫂,剛生完第三胎一年多,自家孩子已經斷奶,但奶水仍是十分充足,而且還有養育三個孩子的經驗,當乳娘再適合不過。
越敏雖留下林嫂做孩子的乳娘,但她堅持要自己給孩子喂奶,實在是自己奶水產量不夠,不足以喂飽孩子,這才考慮用林嫂的奶水。好在念念並不挑食,隻要有奶喝便行。
滿月之後,念念長胖了,小臉圓了起來,哭起來的聲音也比剛出生時洪亮了許多。越敏經過這一個月的悉心調養休息,健康狀況基本恢複到從前的狀態,臉上有了血色,說話吐字的速度也比之前有了進步。
越欣看在眼中,喜在心頭,她暗暗想,最灰暗最可怕的歲月終於過去了,姐姐已經受了這麼多苦楚,她幾乎失去了所有,怎麼著也該到苦盡甘來的時候,屬於她的未來終應該是美好而光明的吧。
隻不過,越欣還是低估了老天爺這個大編劇的能力,對越敏來說,人生的苦難隻是開了個頭,這一刻的閑暇時光不過是中場休息時間而已,更悲催的事情還在後麵等著她們。
眼看著要到年節,這是個陽光晴好的冬日,天殘莊裏裏裏外外透著一層喜色,因為今日是小少爺越千帆百日,主母越敏越夫人給全體人員放假,並請全莊子人一起來喝小少爺的百日酒宴。
一百天的小嬰兒眉眼已經長開,再不似剛出生時那般皺成一團,越千帆有著一雙典型蕭家人的大眼睛,烏黑鋥亮,仿若兩顆黑水晶。
每每望著千帆的雙眼,越敏就會不自覺地想起擁有同樣眼睛的另一個人,那個曾給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那個讓她再次有勇氣麵對愛情的人,那個至今仍不知生死的人。每每念及此人,她的心總是在瞬間被抽緊,但她卻對這樣深重的疼痛無能為力。她隻能安慰自己說,疼痛的次數多了,或許就習慣了,或許就不那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