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斷橋,他問:“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我送你。”

葉初曉本想拒絕,可一句“不用了”卻在唇邊千回百轉,就是說不出來,最終變成了:“我要回酒店。”

他愣了愣,還是點頭:“好。”

讓她在路邊等,他去取車,半晌,開到她跟前的,是一輛舊的本田雅閣。

她想起他曾經的那輛路虎,有些訝然。

“上來吧。”車窗滑下,他招呼她,眼底有絲不易覺察的落寞。

她上了車,他提醒她係安全帶,她有些悵惘,要換了以前,他必定會親自俯過身來,給她係上。

曾經的親密,如今已變成疏離。

車緩慢地行駛,因為附近便是浙大,現在剛剛開學,路邊偶爾有分開了一個寒假才重逢的小情侶們經過,甜蜜得羨煞旁人。

坐在車裏的她和他,都不禁觸景傷情,可誰也沒表現出來,一個假裝專心開車,一個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若是就這樣一路到達目的地也還好,可路上卻偏偏堵車了。老天似乎專門為了製造氣氛,原本還好的天氣,竟烏雲密布,不多時下起了雨。

下了雨,交通自然更不好,陸正南哂笑:“隻怕要打持久戰了。”

葉初曉也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

雨打在車頂,一聲一聲,反襯得車中特別靜。

對於曾經有過那樣往事的男女來說,這樣的靜,太容易滋生些什麼,比如……曖昧。

兩個人的神情漸漸都有些不自在,葉初曉掠了掠頭發,找了個話題:“你平時都在杭州嗎?”

“嗯,我在這工作。”陸正南回答。

“怎麼到杭州來了呢?”葉初曉又問。

陸正南眼神閃爍了一下,正要說話,手機卻忽然響了。

他接起的那一刻,葉初曉隱約聽見,那邊是個女聲。

“嗯……談得還好……”

“這會兒下雨堵車了……我很快就回去……”

“沒事兒……不用擔心……”

他的語氣裏,有種很自然的熟稔,葉初曉的心裏,有些異樣,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包帶。

而他打完了電話,轉過頭瞥見她的這個細微的動作,怔了怔,最終什麼也沒說。

雨漸漸小了,車流也開始緩慢蠕動,葉初曉忽然開口:“過了前麵那個路口就把我放下吧,我看那邊有家店不錯,反正我一個人回酒店也沒事可做,幹脆去逛逛。”

陸正南沉默了一下,回答:“好。”

接下來的幾分鍾,誰也沒說話,終於,車到了那邊,他找了個位置停下,她說了聲“謝謝”,便下了車。

低著頭匆匆往前走了一段,她又忍不住再回頭,可他的車,已經開走。

是了,這些年,她的身邊,有Eric,他的身邊,又有誰?

錯過的時光,即使真的想拾起,也未必就能拾起。

而陸正南此刻,始終沒回頭,甚至沒在後視鏡裏,多看她一眼,就這樣一直往前開。

他不能回頭,讓她覺得他沒有眷戀,她才能安心走遠……

半個小時後,他的車到了一棟寫字樓前停下,他上去到了七樓,這裏是家貿易公司,老板正是方才打電話給他的人,秦悅。

當初北京的事出了之後,他在家呆了大半年,風聲才終於慢慢平息,而他那時,已是兩手空空。

也曾想過回古城,可是齊禛必定會處處打壓,而北京亦是是非之地,所以最終,他來了這個不相幹的城市,在這裏,沒人知道他的過去,他可以從頭再來。

從最底層的銷售做起,風吹日曬,摸爬滾打,他才發現,以前他以為自己是白手起家,其實不是,那樣的順風順水背後,沾了多少家族背景的光。

要從真正的草根做起,遠比他想象的難。

曾經的天之驕子跌落泥濘,其間的巨大落差和挫敗感,讓他也難免有過沮喪的時候,多虧了秦悅,一路鼓勵,她是他最落魄的時刻,遇到的貴人,所以他拿她當朋友。

他進了她的辦公室,肩上還有雨水,他伸手撣了撣,秦悅笑著扔過來幹毛巾:“擦擦吧,頭發上也都是水。”

她是東北人,性格爽朗,有時候感覺就像哥兒們,相處起來挺放鬆。

“我就擔心你那輛破車下雨天拋錨,你說我給你的提成也不算摳門兒吧,你買輛新的不行?非弄個二手的。”秦悅撇嘴。

“我這還得存錢創業呢,哪能上趕著全花完。”陸正南聳肩。

“喲,成天就打算新開個公司,好炒我這個老板魷魚呢。”秦悅調侃,眼底卻似滑過抹黯然,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