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說……想盡快辦手續。”陳則輕輕閉了下眼睛,將這句話說出口。

葉初曉怔住,半晌,才喃喃地問:“這麼急?”

陳則答了聲“是”。

又是一片沉寂。

葉初曉覺得,聲音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那麼鎮定,那麼冷靜:“好,定的哪天,我回來。”

“後天方便嗎?”陳則低聲問。

“方便,哪天都方便。”她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睫毛根處,有瑩瑩水光。

陳則也沒勇氣再說下去:“那就定在後天……你保重。”

葉初曉“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果真是“速戰速決”。她“哈”地一笑,用手捂住眼睛,不許眼淚流下來。

命運多好笑,當初相守一生的誓言猶在耳邊,結果不到一年,便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怔坐了許久,她開始打電話訂機票,這個時候,齊禛正好回病房,在門口聽見她詢問回古城的航班信息,愣了愣,直到她打完才進來。

她扭頭看見他,淡淡地說了句:“我有事要離開兩天,辦完就回。”

齊禛點頭,沒有多說話。

次日,葉初曉將米粒兒的事一一跟護士囑咐好,俯下身親了親米粒兒,輕聲說了句:“媽媽走了,很快就回來,你乖乖的。”

米粒兒沒動,眼神卻一直追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齊禛此刻,人已追了出去,叫葉初曉:“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葉初曉背對著他,擺了擺手:“你好好照顧米粒兒。”

他隻得止住腳步,慢慢轉身回病房……

葉初曉回到古城的時候,已近傍晚。

這個城市,隻有這個時分,是最美的。

夕陽無限好。

隻是……近黃昏。

最美的時刻,也意味著,即將落幕。

不想回雲水閣,但是不得不回去,還得拿結婚證不是嗎?明天,要從紅本換成綠本了。葉初曉自嘲。

坐了個車到路口,她獨自走過那段山路,兩邊的樹林,已失了夏日的蔥鬱,開始落葉了,以她此刻的心境,不覺得美,隻覺得淒涼。

前麵的彎道處駛出來一輛車,到了她跟前停下,是那輛路虎。

這一幕,似曾相識。

車窗滑下,他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隔著薄薄的暮色,她覺得自己似乎看不清他的麵容,就那樣怔怔地立在原處。

“我回去……拿點東西。”陸正南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回過神,點了點頭:“我也是來拿東西的。”

“我送你上去吧,路還挺遠。”他說著,就要調頭。

她卻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走。”

今後的路,遠比這長,他能送這一程,下一段呢?

陸正南垂下眼瞼,不敢看她:“好,那我走了。”

“好,再見。”她又點頭。

他一踩油門,車絕塵而去。

她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中,才緩緩轉過身來,緩緩往前走。

終於到了雲水閣,她看著曾經的家,卻沒有勇氣走進去,怕一開門,看見那些熟悉的場景,就會想起曾經的溫馨美好,自己會哭。

走到園邊坐下,她的指尖,無意中碰到柔軟濕潤的泥土,轉過眼,她看見一片翠綠的嫩芽,分明剛澆過水。

她愣住,隨即痛哭失聲:“陸正南,你有病……”

既然要離開我,你還做這些幹什麼?

你以為你走了,我還會留在這裏嗎?

所有的回憶,讓我一個人承受,我又怎麼受得了?

此刻,在遠處的拐角,那輛路虎,悄悄地停靠。

他終究,又忍不住回來了,回來再看看她。

望著坐在園中的那個身影,這麼遠,他仍舊知道,她在哭。

真想過去,可是不能過去,他隻能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她哭。

把臉伏在方向盤上,許久才抬起頭,而此時,遠處已經再沒有她的身影。

隻餘下那個曾經繁花似錦的院子,如今,空空落落。

葉初曉此刻,已經上了樓,麻木地收拾東西,打開抽屜,屬於他的那本結婚證,已經拿走了。她打開剩下的那一本,看著照片上那兩個幸福的笑著的人,隻覺得那樣陌生,似乎都不敢相信,那是她和他。

從明天起,他們就是陌路人了。

一個路口,接著一個路口,他們最終,沒能牽手走到盡頭。

或許,她也沒理由怪他,換了別人,大約還無法堅持陪她,走這麼遠。她含著淚哂笑。

收拾完東西,夜色已徹底降臨。現在出門,也打不到車,她給了自己這樣的理由,留了下來。

躺在那張床上,她的手向兩邊攤開,兩邊都是空的。

曾經,她最愛的兩個人,一左一右地依著她,多麼幸福。

可如今,米粒兒不認識她了,而他,走了。

就剩下她自己,守著這寂寞的長夜。

睡吧。睡著了,或許在夢中,還可以舊日重現。

她閉上眼睛,一滴淚沿著臉頰滑下,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