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這是個夢,
我願溫馨的夢兒永不醒;
假如這是個謎,
我願新奇的謎兒猜不透,
閃爍的美麗星花,
哀怨的淒涼簫聲,
你告訴我什麼?
他在人間還是在天上?
我不怕你飄遊到天邊,
天邊的燕兒,
可以銜紅箋寄窗前,
我不怕你流落到海濱,
海濱的花瓣,
可以漂送我到我家的河邊。
這一去渺茫音信沉:
喚你哭你都不應!
英雄嗬!
歸不歸由你,
隻願告訴我你魂兒在哪裏?
你任馬蹄兒踐踏了名園花草,
又航著你那漂流無歸的船兒,
向海上觸礁!
迅速似火花的熄滅,
倏忽似流星的隕墜;
悄悄地離開世界,
走到那死靜的湖裏。
我揚著你愛的紅旗,
站在高峰上招展地喚你!
我采了你愛的玫瑰,
放在你心上溫暖著救你!
可憐我焚熾的心臆嗬!
希望你出去遠征,
疑惑你有意躲避。
但陳列的死屍他又是誰?
人們都說那就是你!
冰冷僵硬的屍骸嗬!
你莫有流盡的血,
是否尚在沸騰?
你莫有平靜的心,
是否尚在躍動?
我隻愁薄薄的棺兒,
載不了你負去的怨恨!
我隻愁淺淺的黃土,
埋不了你永久的英魂!
你得到了永久的寂靜,
一撒手萬事都空。
隻有我清臒的瘦影。
徘徊在古廟深林;
隻有我淒涼的哭聲,
漂浮在雲邊天心。
你既然來也無蹤,
去也無影;
又何必在人間尋覓同情?
這世界隻剩下了淒風黃沙,
我宛如靜夜裏墳上的磷花;
朦朧的月兒遮了愁幕,
幽咽的水澗似乎低訴?
這不過一副薄薄的棺,
阻隔了一切,
比碧水青山都遙遠!
啊!夢嗎?似真似幻?
——《痛哭英雄》
高君宇去世後不久,石評梅相思情深,遂寫了這首詩來悼念他。
那些字句間的哀痛和深情,纏綿幽怨,見之愴然,令人不忍卒讀。
在夜夜的春雨中,石評梅看著案頭擺放著的高君宇的遺像,思念刻骨,悲不自勝,於是就常常伴著深夜的孤燈哀哀地痛哭著。
每每想到君宇的死,她便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好讓自己伴著他的英魂,去完成他們生前的那些遺憾。當他已經遠遠地離去後,她才深深地感覺到,這世界上隻有他才是她忠誠的情人,也隻有他才是她靈魂的守護者。然而,逝者已矣,除了悼念,她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高君宇的追悼大會定在3月29日這天,之前蘭辛他們來林校長家找過石評梅(石評梅在1924年大病一場後便搬進了林校長家裏住),勸她不要去追悼會現場,以免傷心過度影響了身體。
石評梅開始堅決不同意,但是經過蘭辛等一眾好友的苦勸,她還是聽從了他們的建議。
石評梅親自寫了一對挽聯讓他們帶去,以示她對君宇的一番深情:碧海青天無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
高君宇生前曾告訴過石評梅,死後想長眠於陶然亭畔,年初的時候,他邀她雪後同遊陶然亭,並已經給自己選好了墓地。
在一眾朋友的幫助下,高君宇被安葬在了陶然亭旁,他的墓碑上還有石評梅親手為他刻下的碑文,字句是高君宇去世前寫下的:
我是寶劍,我是火花。
我願生如閃電之耀眼,
我願死如彗星之迅忽。
除此之外,石評梅還在墓碑旁寫了自己的幾句話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