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丹歎息道:“故國亡矣,父皇已然油盡燈枯,大皇子昏庸無道,我作為靖國皇嗣,自然應當以身衛國,不讓靖國陷入水火之中。”
慕老太太聽罷,隻是不做聲,點一支檀香,頓時滿室盡是佛度幽香之氣,她緩緩道:“我漂泊一生,隻得慕英這一個獨子。你們既知曉英兒有我這個娘,可曾知道,他爹的故事?”
雒丹皺起眉頭:“慕老將軍不是已於十年前亡故?至今宗祠裏,還供奉著他的碑,這我是知曉的,慕老將軍一生忠良,很得我們這些後輩學習,我對他,自是十分敬重的。”
慕老太太的眼神卻不再平靜無波,如一汪死水,而眼中卻驀然出現溫柔神情,如一朵將將露出花蕊的薔薇,她的目光悠遠,似在懷念一個過去長長久久的故事。”
二十年前,靜安以北的土地,尚不是被戰火洗禮後的幹枯與死寂,那裏山清水秀,在青山中,卻隱匿著一座名喚安寧的村子,村子名副其實,日光沐浴之下,男女耕織,阡陌縱橫,竟是戰火繚亂中一處難得的桃花源。就在這樣一座村莊,人人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村南趙家的女兒如薇,名如其人,笑起來,堪堪如一朵含苞的薔薇一般,巧笑嫣然,如江南春好,隻勾起人心底軟糯情懷。
如薇十三歲那年,捧兩捧薔薇立在村中那座拱橋之上。這年,提親的人已然可以踏破門檻,趙老先生是村中唯一的教書先生,趙母早年仙逝,趙家隻得如薇這一束香火,自然萬事周全,如薇年幼時,便被教授詩詞歌賦,女工也十分精通,這般內裏娟秀的女子,自然得許多年輕後生青睞。趙老先生卻早早囑咐如薇:“你終有一日要嫁人,至於要嫁什麼人,爹不想成全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是關懷你,愛護你的後生,你也傾心相許,爹便同意。”
那時的如薇已然讀過:“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也讀過牛郎織女,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隻紅著一張臉頰道;“但憑爹爹做主。”
話雖是這麼說,如薇的心中卻已暗暗下定決心,定要找個一樣飽讀詩書,會為她寫:“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亦或是:“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的人,這人必然目光柔軟,直直軟到她的心坎裏,將她一生一世愛護有加之人。”
命運便是如此神奇,第二年夏天,父親的私塾來了新的伴讀,瘦瘦弱弱的書生慕氏,身子雖似要被一陣風吹走,目光卻滿是柔情,那時的如薇十四歲,卻已在民間三文一本的話本中懂得男女情愛之事,那慕氏臉頰瘦削,下巴盡留幾縷青髯,目光卻柔情似水。如薇捧一盞新沏的清茶,婀娜走到慕氏身邊,對上他深情目光,以往周全的女孩子卻驀然失態,將清茶倒濕了書生雪白的袍子。
如薇的臉夙的煞白,隻手忙腳亂的去擦書生身上的茶漬,卻擦不幹淨,於是越來越急,額頭不禁冒出豆大的汗珠。
書生輕笑,卻不道破,隻看著麵前清秀女子手忙腳亂,再沒有平時嫻靜安然的樣子。半晌才道:“隻是一件布衫,小姐不必如此緊張,隻得弄髒了小姐的手絹。”
語氣溫和,麵前女子再也不能沉靜,隻愣愣的如一尊塑像,手絹也從手中落了下來,如此失態,在這不長不短的十四年裏,還是頭一回,慕氏笑而不語,隻拾起那方繡著木蘭的方帕,細心折好,放入袖中,溫柔道:“弄髒了小姐的帕子,我便自然要洗幹淨方才送還,趙老先生博學多才,我十分仰慕,卻不想他的獨女,也是一名佳人。”
這誇獎著實普通,然而如薇的心中卻似開滿一株薔薇,這種感覺從未有過,然而初嚐情愛,這滋味真真令人難以形容。
日子過得很快,然而這年少嫣然的女孩子心中卻再也不能平靜無瀾,她心中時常被一個人充滿,幻想再次相遇的場景,她跑到溪邊,就著透徹的溪水看自己皎然的模樣,不禁一笑,溪中的美人兒也一笑,隨即臉頰也被一旁的紅葉染紅,著實十分動人。此時溪中卻再也不能細細流淌,而出現一男子噙滿微笑的麵龐,那連綿上慢慢漾滿笑意,男子綰一束布帶,卻不減英姿,身上雖著一件式樣普通的青衫,卻溢出滿滿年少生動的樣子。如薇驀然一怔,卻使勁搖了搖頭,兀自自言自語道:“卻不曾想竟被他滿滿占據了腦子,若讓他知曉了我這一份心思,還不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