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過了半個月,閑時與詩情撫琴鬥弈,看她跟霜霜的戲玩,偶爾也會出莊走走,遊覽杭州特有的風景名勝,遊大哥也會抽時間來陪我們,時間倒也過得挺快。
這日,我坐在窗台下,敞開的窗門讓那一池藕花一覽無遺。
已是盛夏,正是香荷繁榮的時節,細碎的雨絲飄了數天,從早到晚,還沒有停止的跡象。雖算不上久旱甘露,但這連續被那顆火球烤了十來天的大地,此刻無疑是帶來了濕潤清新的氣息。偶爾的南風送入了一襲雨簾,輕柔拂至臉麵,來不及體會更多的微涼,又被吹散於無形。
窗台下那厚實的何葉不忍拂卻雨神的盛情,每每將飄落的雨絲接個滿懷,然後萬涓成流,直到彙成那一大朵晶瑩飽滿的水珠,才戀戀不舍地彎下腰肢,將它送入期待已久的懷抱。
‘叮咚’一聲,驚醒了優閑的遊魚,也旋開了那一池蓮香。
悄悄探出細白的手,攤放在雨簾下,待到手腕酸軟,才形成濕潤。
靜看著掌心的空白,我默默出神。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也隻有江南的雨才能感性如斯,一如這水鄉孕育的文人墨客。
塞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幹脆俐落的一目了然,這般的細膩實難一見,豁達、直率,這才是關外人。
雖生在關外,卻未能領略那一份瀟灑的胸襟,這算不算一種遺憾呢?
“姐姐。”正出神間,霜霜的叫喚從院子傳來。
我揚聲回道:“我在這,房裏。”
才說完,就見得她同詩情相偕踏了進來,隻是霜霜眉頭緊皺,一臉不高興。
不曾在她們臉上出現的表情讓我有些好奇,笑問,“霜霜,你怎麼了?誰惹到你了?”
她扁扁嘴,“姐姐,我爹派人來找我回家。”
“那很好啊,一路上有人照應。”想來她也離家很久了,是應該回家了。
“可是,”她哀怨地繼續扁著小嘴,“我不想回到那個悶死人的地方。”
我莞爾,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你離家也挺久的了,回家報個平安總是應該的。”
“可是——”
“別可是了,”隨意往椅子上一坐,詩情似帶不屑,“你那個大人物的爹已經派人去找我爹喝茶了,我娘可不保證會不會把人轟出去。”
咦?我詫異地繞著眉,他們兩家是有什麼不愉快嗎?
“姐姐,你什麼時候走?一道上我家去玩幾天好不好?”霜霜先是神色一黯,後又期待地抓住我手臂。
我輕笑,“不了,我過些日子也要走了,就不上你家打擾了。”
“姐姐,去嘛,”她不依地搖著我的手,“又不是很遠。”
“哈!不遠?”詩情涼涼一笑,“是不遠,隻是過了四個鎮後的駐風縣罷了。”
“表姐!你幹嘛總是拆我台呀!”
“駐風?”這名字好生熟悉,我凝神想了下,對了,白\t敬天!
“對啊。”不理會霜霜氣鼓鼓的瞪眼,詩情聲音中掩不去那嘲諷和鄙夷,“駐風縣,白家莊,人家可是當地最富有的名望呐!”
轟!心頭劇烈一震,難不成霜霜是——不,不會有這麼巧的事的。
“姐姐,你怎麼了?”霜霜一臉關懷地輕問。
“沒事,”我扯出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看著她,“霜霜,白敬天,你認識嗎?”我緊緊地抓住掌心,感覺指尖深深地插入了細嫩的肌膚,但我沒有去在意,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隻見她搔搔頭,然後很納悶地道:“他是我哥哥啊,姐姐,你怎麼認識他?”
似天雷擊落,一個站立不穩,我失態地跌坐回椅子上。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怎麼有這般可笑的事?一個不夠,還要再來一個?!她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也救了她的表親,可是——她父親卻是我母親的仇人,滅門之仇——
蒼天!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我們舞出個怎麼的絢麗多姿?你是想看一場鮮血鑄就的了結還是一句握手言和的‘一笑泯恩仇’?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一聲比一聲急的叫喚頻頻蕩入心底,我輕眨眼睫,就見得她們緊張的睜著眼睛看我。
霜霜,她是無辜的,不知情的人都是無辜的,我何忍她這張幹淨樂天的小臉染上這醜陋的仇恨。
緩緩調過呼吸,將那一切鎖入心底最深處,淺淺一笑,“我沒事,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