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時,她開始學會拿刀來威脅,學會將那男人露出每次都震驚又嫌惡的表情,學會偷賭搶劫,學會了殺人。
她的三皇兄,就是她親手用一把鈍得不能再鈍的刀,一下又一下的捅死。
那個男人目睹著,她一個又一個殺死他的兒子,直到隻剩下她與沈殘墨,他竟破天荒的讓她學習兵法,讓她嚐試著上戰場殺敵,讓她從開始一個小小的士兵,到督察,領隊,軍師,副將,最後當上了將軍。
當時全天下的人都再說,北翼出了個女將軍,真是荒唐。
她也覺得荒唐,可是她沒有辦法,她習慣殺人了,已經當成了一種防衛的本能。當她用劍挑開敵人的心口時,在敵人遠處用一把撕碎空氣的長箭射殺敵人時,她感覺到一種報複的快感,仿佛敵人就是那個男人一般。
如今……呢?她早已忘卻初心,變得愈來愈殘暴冷酷與無情。
看著冷風吹開的落葉,沈南煜蹲下身子,使勁咬著下唇,她不知道是應該呆在這裏,還是回到那個世界去。雖然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在現代的記憶沒有父母,隻有一堵孤兒院冰冷的牆。
馬在身邊打轉著,馬蹄輕輕的踩著枯葉,混淆著她的聽覺。
遠處有人走開,不帶走一絲塵土與回憶,靜靜的彎腰下來,輕輕的揉揉沈南煜的頭,看她狼狽的抬起頭,沈殘墨隻是笑得憐惜:
“好了,我們走吧,該回去了,現在是該開心的時候。”
懷中抱著完全靠在他身上的沈南煜,輕柔的順了順她的發絲,將她放開,隻牽著她的手,讓她牽著馬,什麼話也不說,甩給她一個沉默的後腦勺。
沈南煜紅著眼眶流淚,這次是被灰塵吹得。這個小混蛋,故意的吧往風口走。
“你怎麼找到我的?”沈南煜握緊了韁繩,想掙脫他的手,卻被反手牢牢抓住。“上官賦告訴我的,最近就是這片林子,不找這裏我找哪兒?”他才不會告訴她,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逮著一個人問一個人,最後還是問到這片林子來的。
沈南煜摸摸鼻子,他就不能說幾句比如說“因為我想著你,所以知道你在這裏”的話嗎?真是沒情趣。
噢……對哦,他是她親弟弟來著……
都怪他,幹嘛老是把氣氛搞得這麼瑪麗蘇!害她老是不好意思又心力交瘁!
走了許久,才走到一間客棧門口,裏邊的客人幾乎沒有,也許是因為時期特殊吧,就連老板也一臉的死氣沉沉。
“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沈殘墨讓人安置好馬,才說道:“要一件房,備好熱水送到房裏,再送些飯菜和傷藥來,麻煩了。”拿出錠銀子放到老板手裏,忽視他忽而迸射的狼光,扯著沈南煜上樓去了。
沈南煜有些奇怪的問:“我們不回宮裏去嗎?”
沈殘墨看她一眼,又看著前方:“說你傻還不承認。你弄死了那人渣所有的兒子,噢,不包括我。現在沒有皇帝的人選,你現在回去,不等著挨訓嗎?”
好像是這樣的……她突然覺得有些自豪是怎麼回事?
態度不對勁呐……
沈殘墨等她洗好了澡,替她上了身上的藥,默默的收拾了碗筷,沒接受沈南煜扔過來的目光。
居家好男人,嗯,這個弟弟沒白疼。
沈殘墨收拾好了一切,看著已經看上去昏昏欲睡的沈南煜,無聲的歎口氣,將她扯到床上扔進被子裏,吹滅了燭火,無聲的爬上床將她抱在懷裏,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的說一聲:“不早了,快睡吧,別給我裝精神了。”
沈南煜被抱得醺醺然,朦朦朧朧著說:“沈殘墨,我們可是姐弟你知道嗎,以後別這麼……”
“嗯,嗯,我知道了,快睡吧。”這句話,都不知道重複了多少千次了,也不見得她厭煩,明明累得要死還偏執的提醒他,雖然屁用都沒有。
輕悠的呼吸聲,陪伴著夜色,就這麼送走了誰曾遺忘的記憶與執念。等待初晨的朝陽吧,讓它將她今天所有的脆弱與淚水全部燒幹。
等到日上三竿,沈南煜也還蜷縮在沈殘墨的懷中,這讓後者十分的為難。是要直接把她叫醒呢?還是讓她就這麼睡下去呢?沈殘墨想了想,幹脆不想了,眼睛一閉,再睡個回籠覺。
天不遂人願,老天可沒那麼懂事,讓你那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