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米貴冬瓜似的圓滾滾地滾回來,羅金強已明白八九分,那些殿後的護衛定十有八九遇難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米貴晃著大頭報告道:
“魁首,後衛裏重傷八,死二,均是石頭砸的。小的推測,石頭是事先堆在山上,等他們到時再……”
不耐煩地揮揮手,羅金強道,“知道了,不用再說。”
他龔破夭把我們當野獸來打了。羅金強惱恨地想,氣又一個激淩,差點出臉,但未到喉嚨前,他已將氣壓下,顯得神態自若。因為再惱氣上臉,就失態了。做人幫主,既要做戲,做出一付狂怒、悲痛欲絕的樣子,又要做得自然、適可而止。戲是做給別人看的,一旦失真,就沒了“藝術的感染力”。
四川多蛇,他龔破夭在四川山裏長大,自善用蛇;山裏多獸,捕獵的方法自然就多。問題是那些蛇怎會纏著那些分堂主不走呢?裏麵肯定有名堂。用藥誘?嗯,定是的。
想著,羅金強走到“朝州”分堂主的屍體前,彎身扯下其布腰帶上掖著的銀袋,打開,一股異香,很淡的,不用心嗅,根本嗅不出來。從碎銀金碇中,他找到了一顆綠色的小丸,硬硬的,異香便是從小丸散發出來的。聞說四川的捕蛇者,可以日捉百十條蛇,用的便是藥誘。因他們有解藥,蛇乖乖的被捉,又傷不了他們……看來那不是傳說而已,是真有其事的了。有點不明,他龔破夭是怎樣將藥丸放入銀袋的?他們功夫都不弱,都不是等閑之輩,即使是“神偷”,也未必近得了他們的銀袋。
羅金強仔細地翻看著銀袋,突然,一隻小洞吸引了他的目光:難道是用氣功發射入去的?
羅金強沒動聲息,又扯下“通州”分堂主屍身上的銀袋,一看,果然有隻同樣大小的洞。不用說,他龔破夭定是把藥丸當暗器射入銀袋的。若沒揮草如箭、飛葉如鏢的功力,藥丸斷難穿布而入。可以斷定,他龔破夭定是趁他們相聚,忘情於喝酒的時候行事的。他怎知他們會相聚呢?有奸細?不可能,在青鵬幫,叛逆即死亡,沒人情可說的。那麼他姓龔的—
不禁打了個寒顫,羅金強紅潤的臉色青了青,眼裏又多了一層憂慮。
因為照此看,龔破夭不但武功難以估量,而且對青鵬幫的內幕似乎了如指掌。知己知彼這條,他已占盡先手。以後,你青鵬幫還有什麼行動他不清楚呢?
此一事,雖說使羅金強對龔破夭有進一步的認識,但代價,畢竟太沉重了。而且還不能把龔破夭的真正實力告之手下。因為那樣,準會做成幫內的恐慌。隻能說一半掩蓋一半。神秘,也是一條治幫的良方。那些後衛大部分不死,隻受重傷,莫不是他龔破夭的又一奸計?是的,他是想通過他們的口,傳播他的功夫了得啊……
龔破夭,你也真夠歹毒!
心下剛決定“封閉”式處理那些受傷的後衛,“左宰”程詩帶著一隊人馬趕來了。裏麵有“青鵬”十鬼的“奪魄鬼”崔莽,“獨臂鬼”簡如豹;“通靈鬼”石丹;“紅鵬”十老的“長老”顧謙;“春老”郎月清;“夏老”夏叔衡;“秋老”鄭千秋;“冬老”辛冬;以及七八個“黑鵬”好手。
“左宰”程詩翻身落馬,馬上三步作兩來到羅金強麵前,道,“魁首,你沒事吧?”
羅金強淡淡一笑道,“我沒事,可惜我們來遲了……”
程詩望望地上的屍首,道,“魁首,無度非君子,智者肚裏可撐船。流多少血,總會有多少血不償還的……誰笑得最後,誰才是真正的笑。魁首,這裏由我來料理,你先請回吧。”
別看程詩才三十來歲,長一張白臉,清清瘦瘦的弱不禁風,行事卻果斷,話語裏充滿哲理和硬氣,很貼羅金強的心。所以,羅金強點了點頭,道,“程左宰,你先將死的厚葬,傷的好好安排醫治,然後帶重金慰問死者家屬,受傷的也要重賞。顧長老,你馬上帶‘春夏秋冬’四老去川北傳我的令,將十個分堂口的二堂主升為正堂主,並負責護送他們到總堂。“
顧謙朝羅金強一拱手,“是,我這就去。”說著,欲轉身去上馬,羅金強又道,“等等,你再帶上簡如豹和石丹。路上一定要小心。”
顧謙道,“是。魁首。”
一行人便向川北疾馳而去。
當羅金強正在“黑風林”一時狂怒、一時悲傷、一時平靜地做戲給手下看的時候,龔破夭已在流水店的碼頭上了船,朝安康馳去。在他龔破夭看來,陸路會有很多青鵬幫的眼線,水路應該安全一些。
不能說羅金強不敏感,隻是遲了少少。他在“安康”總堂感到川北的分堂主要出事,他們業已斷氣了一個時辰,龔破夭業經遠離了戰場。其實羅金強一到坡底,已看到山壁上那塊丈長白布,他故作不知,目的是用它來做“演戲”的道具。他果然如期做了,可見其虛偽,不管何時何地,如何麵對手下的屍首,他都不忘作假,施展心計,為自己臉上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