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金強的心又“哢”地一沉,心尖像磕著塊石頭,悶悶的,隱隱的作痛。
“黑風林”寂靜,一切生命都好像停止了聲息。
厲貢、米貴追上來,分列羅金強左右,眼睛滴溜溜轉,周身神經繃緊,隨時都準備著對羅金強以身相護。
突然,一隻山鷹對一處山坳盤旋著發出尖鳴。
身子不由一顫,羅金強“錚”聲如箭從馬上飛脫,衣袂忽忽,撲向山鷹尖鳴的山坳……
但—
遲了。
十個護衛躺在山坳的道上,身上插滿了竹箭。慘不忍睹。
這些都是在前麵開路的護衛。羅金強掃了一眼便飛掠而過,直奔坳下的坡底。
別看山坳距坡底不足百丈,因其山陡彎多,互相間是看不到的。
坡底,十個分堂主臉容恐怖,眼睛瞪突,橫七豎八地慘死於道上。因為,因為他們的身上爬滿了一條條毒蛇……
羅金強狂吼著,雙刀齊揮,一條條毒蛇血肉橫飛……
等厲貢他們趕來,隻見滿地的蛇肉蛇血,與那不能再驕橫霸世的十個分堂主的屍首……
羅金強以刀拄地,雙目噴吐著怒火,凝望著遠天……
陝南的八個分堂主麵對著慘死的川北分堂主,倒吸了一口冷氣,又一口冷氣。
片刻,羅金強卻像熬過了一千年時光,臉容憔悴,有氣無力地緩緩轉回身,用靴底擦淨刀上的蛇血,插入刀鞘,才沉聲對米貴道,“去看看殿後的護衛。”
米貴應聲而去。一切又複歸於靜。
隻有風在低低嘶鳴,像在哭泣,又像在嘲笑羅金強的無能。
是的,他們跟著你羅金強出生入死,可曾得到過什麼?你羅金強又給了他們什麼?榮華?富貴?那都是他們流血流汗搏來的。現在,又添上了命。
一雙眼睛像說。
那是龔破夭的眼睛,像說,“你羅金強本來就沒有什麼可給他們,你不過是為實現自己的野心,利用他們本身存在的貪欲、惡欲、醜欲、霸欲、私欲等弱點,把他們從一個本份的人,訓練成一個禽獸,一個一方之霸,一個殺人如割草的狼,一個把強搶作樂趣的惡魔。他們的雙手沾了多少無辜者的血?可以說,從跟上你稱王稱霸那天,他們便已遠離人的善,接近獸的惡。他們不過是你稱霸的工具。對工具,你也會傷心?貓哭老鼠吧。哈哈。”
哈哈,哈哈哈!
山像在笑,樹像在笑,風也像在笑。
羅金強的臉色時紅時白,像是龔破夭的話一針見了他的血。不由暗罵:
龔破夭龔破夭,你殺了我的人,還在嘲笑我,不把你碎屍萬段,我誓不為人。
突然指著山壁,厲貢道,“魁首,你看。”
看什麼?
一塊丈長白布掛於壁上,上書—
“羅獸頭:
幾日不見,甚念。特獻上雕蟲小技,不成敬意,請笑納。
龔破夭
於牛年馬月上”
眾人都驚恐地等待著羅金強的狂怒出現。
厲貢低垂著眼,不敢正瞧羅金強一下。
八個陝南的分堂主也故意東張西望,就是不敢望羅金強。
因為他們的魁首喜怒無常,說不定一怒之下,砍掉誰的頭來解氣也說不定。誰能摸透他的心思?誰也不能。便鴉雀無聲,不作出頭鳥,以免惹禍上身……
卻沒。
羅金強非但沒怒,反而像服了一付鎮定劑,那張圓臉又恢複了從容的神情,指著那塊白布,道,“厲貢,把上麵的字讀一遍。”
厲貢一怔,“魁首,小的不敢。”
羅金強臉色一沉,“把我的話放屁了?”
厲貢渾身一顫,忙道,“魁首你別怒,我念、我念。”
便硬著頭皮念了一遍。
羅金強哈哈一笑,望著他的手下道,“你們可知其用意?”
皆裝作不知,搖頭。因為他們不能聰明過他們的魁首,心知,也不能嘴說,這是做部下的基本原則。免惹“功高蓋主”之嫌。
羅金強便道,“其用意一是要繼續惹怒我,使我在狂怒中作出不明智的決策;二是威脅,以圖阻止我們對他的懲罰;三是企圖調虎離山,引誘我們去追他,以方便他各個擊破。我記得我們到這的時候它還沒有的,是趁我們悲傷之際,分心之時,他才乘機掛上去的,是不?”
“是,魁首說的是。”
“那你們當時幹嘛不追?怕他?當然不是,是你們一眼就識破了他的詭計。所以,他並非一個高明得不得了的人。我們死去的兄弟的血債,是一定要拿他的頭來償還的。是不是?”
“是,隻要魁首一聲令下,我們就是刮三尺地皮,也要把他刮出來……”
羅金強望望他們,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