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她們就直接奔入了主題,冒著雨幕,成群奔著廟裏而去,絲毫不敢有所懈怠。
雷電交加中,那銀發的男子依舊定定地立在廟外,連位置也不曾有移動半分。
替他撐傘的侍衛看著驟然變大的雨,隻恐怕這一把小傘支撐不來,此刻,已經有些雨滴濺到了男子身上,滴濕了他的衣袍,便不禁勸說道:“國師大人,要不我們上車去等吧?這如果淋濕了,多不好。”
“不必。”冷冷的一聲,其中不帶任何色彩。
那小侍衛心下還是有些擔憂男子會被淋到,但聞言後,便也不再過問了。
宋國的國師何許人是也?
宋國國師名為卿慕,精通一手觀星占卜吉利凶險的本領,小到個人大到國家的氣運,掐指之間,便能夠算得出來,平日裏,就連宋昭文帝見了他,也得是要退讓三分。
卿慕凝視著麵前這座廟宇。
自宋昭文帝繼任以來,宋國的氣運是日益衰敗,近來更是有倒戈之象,若是不加以挽救,不出二十年,宋國必亡。
而至於如何挽留——
卿慕麵具之下的眸光逐漸深邃了起來。
他早早算出來了,昭文帝二年五月初八,一對逃難夫婦將會在金陵城西的一座破廟裏生下一對雙胞胎,其中年長的那個孩子身上懷著無上的命格。
隻有那孩子忠於宋國,為宋國臣子,為宋國效勞,方能挽回宋國衰敗的氣運。
否則,宋國亡矣。
他早早的就派人守著金陵城西所有的無論或破或不破的所有廟宇,等待那所謂的難民夫婦。乍一聽到有人前來彙報,便親自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事關一個國家的興衰敗落,馬虎不得!
……
夜,依舊深,雨勢總是變幻無常,剛剛還有著要加大的跡象,這會兒,倒是下得越來越少了,一連串落下的水珠竟也慢慢變得稀鬆了。
廟宇之內,倏爾傳來嬰兒初生的一聲啼哭,稚嫩的嗓音,無邪而純粹。
而就在此刻,奇跡般的事情發生了,哭聲發出的那一刹那,那方才雖然還稀稀疏疏地下著的雨水居然瞬間斂了起來,隻餘下四出屋簷下的殘餘水流依舊在滴答著。
要知道,這雨,可是下來三十多天,不絕不休,因這雨喪命或流離失所的人們,更是不計其數。
孩童的啼哭聲回蕩在夜色裏,不多時,一個老嬤嬤便抱了個嬌小的孩子出來,捧到卿慕麵前,恭敬地彙報道:“國師大人,生出來了,正如您所說,生出的是一對雙胞胎,這便是年長的一胎……”
卿慕的目光逐漸轉向那孩子,孩子很小,被用毛巾裹得嚴嚴實實,隻冒出了個小頭,和普通的初生兒一般無二,小小嫩嫩的身子,頭上的發很少很細,還在嚶嚶地哭個不停。
卿慕望著她,臉龐被麵具覆蓋住,看不出他的表情,他倏忽間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摸摸那孩子。
而這時,抱著孩子那老嬤嬤又開口了,語氣卻似乎像是冒了很大的決心般:“大人,是個女孩……”
女孩?
卿慕的動作頓了頓。
停頓片刻,卿慕的手猛地一轉,徑直掀開了裹在女嬰身上的那一層布裹,孩子白花花的身子頓時完全曝露在空氣中。
微弱的火光下,周圍的人不難看出,那的的確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
包裹的毛巾被這麼猛地粗魯地翻開,那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卿慕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的身子,麵具下的神色似乎凝重了三分。
“你們確定這就是年長的一胎?”卿慕冷聲問道,“畢竟是雙胞胎,會不會是調換了?”
抱著孩子那老嬤嬤一邊小心翼翼重新將孩子給包裹了起來,一邊戰戰兢兢地回答著卿慕的問題:“錯不了,我們十多個人親自接生的,看著她出來的,而且,剛剛抱她出來時,那年幼的一胎還沒有出來呢!”
方才雨晴不久,天上的雲層似乎已經消散俱淨,星星出來了,銀河橫亙夜空,七月流火下轉,星羅棋布,古老的星宿排列整齊,散布在天角四周,鬥轉星移,變化無窮。
天象不會撒謊,卿慕他的占卜也從來錯不了。
就是眼前的這個孩子,她身體裏包含著無上的命格,隻有她成為宋國臣子,宋國才能有挽回破敗的氣運,隻要她成為宋國臣子,宋國就能挽回破敗的氣運!
隻是女子,何以為臣子?
無論是倫理還是道德,臣子,籠統都是男子,若是女子為臣子,那必然是朝著宋曆代傳襲下來的道德禮法作對。
卿慕抬頭,在他往上的位置,正是一片星河,那片恒古而又神秘的星空,正幽幽地散發出絲絲異樣的光,光芒落在他的銀質麵具上,閃閃發光,似乎正在朝他傳遞著什麼信息。
命數,這都是命數……
他轉頭,又繼續將目光放在那孩子身上,而此刻,孩子在老嬤嬤的安撫下,已經不哭了,安靜地蜷縮成一團,眼睛微微眯著,似乎就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