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劃破深黑色的夜空,迸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天際,霹靂隨之炸開,巨大的聲響似乎震得整個天地似乎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雨水似乎已經下了很久了,一連數十日,淅淅瀝瀝,不絕不休。
宋朝地處偏南,入夏時分,雨水總是眾多,雨這麼傾盆地下著,宋朝境內的大小江河湖泊的大水盡數漫上,水位漲了好些高度。
更有嚴重的地方,河水甚至乎直接決堤湧出,洪水似猛獸一般,便張牙舞爪著吞噬了附近的村莊與城池,頃刻之間,宋朝各地水災告急,數十萬百姓轉瞬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是年,是宋朝昭文帝二年,與宋國一衣帶水,接壤宋國北部的晉朝看宋朝大水泛濫,生怕是要錯過了什麼大好時機似的,當即就指兵南下,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一路勢如破竹,先是破了宋國北部的三道防線,又拿下了宋國的數十座城池,大軍眼看就要直逼帝都金陵城。
昭文帝是個軟柿子,聽到這個消息後,嚇得那個,可謂是魂飛魄散,趕緊遣使者前往求和,又是割地,又是賠款,又是稱臣,還將自己的親生妹妹嫁過去……不知用了多少服軟的措施,最後才換來讓晉國罷休退了兵的結局。
晉國退了兵,並不意味著宋國的水災就能就此結束。
雨……依舊在下。
是夜,放眼望去,古都金陵城內一片漆黑無比,往日繁盛的萬家燈火也早早熄滅,大街小巷,人蹤滅絕,就連那日夜不眠不休的勾欄也關上了大門,大雨之下,四處盡是一片死寂。
閃電不時橫亙過夜空,活像將天空撕開了一道猙獰口子,強烈的光芒萬丈齊發,卻又轉瞬即逝,天空被耀得一閃一閃的,變幻莫測。
雷聲隆隆,同風聲、雨聲一塊,交錯雜然,回蕩在古城上方,經久不絕。
城內的一座荒廢廟宇內,蒙塵的佛像後麵的一點小小的空位上,堆放著一小堆稻草,上方,正靠著衣著破爛的一男一女。
那女子癱軟的身子倒在了稻草上,她的手顫抖著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借著閃電那短暫的光線,依稀可以看出她額頭上已然遍布汗珠,表情痛苦著……
十月懷胎,一朝就要生產了。
她身旁男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緊張地望著他麵前在痛苦中掙紮的妻子,急得幾乎都快要哭了出來。
他是在水災中失去家園,流離失所的難民,洪水衝走了他家裏的房子,他隻能帶著身懷六甲的老婆,被迫顛沛流離,流落到金陵城裏來,以乞討為生。
而這下,他老婆都要生了,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會接生,又是個乞丐,沒錢請幫忙接生的老婆子——而且即便他有錢,現在又大風大雨的,又三更半夜,又該到哪裏去請接生的老婆子呀?
他剛剛焦急之時,甚至挨家挨戶將附近的門都敲了個遍,請求幫忙,可是下雨天,人們早早就睡下了,雨又大,敲門聲被打亂,很難傳到熟睡的人們的耳朵裏。
而就算他造出的動靜被人們注意到了,誰又會這麼閑得沒事幹,大半夜下雨天來幫他這麼一個乞丐呢?
他敲了很久的門,最後隻能回到自家老婆身邊,拉著他的手,佛像之下,顫抖著嘴唇,反複念叨著:“阿彌陀佛……”祈禱佛祖能保佑他老婆平安生產。
……
倏然間,雨聲中,似乎夾雜了馬車轍碾過以及鐵靴踏過水灘的聲音。
遠處的道上,也跳躍閃爍起了斑斑點點的紅色火光,湊近一看,原來是百來個侍衛提著牛皮紙做的耐水的燈籠,正簇擁兩大輛馬車,直直朝這邊逼來,當他們一行人到達廟宇正門口時,停定了下來。
排頭的那輛較為高大的馬車之內,伸出了一隻白皙而頎長的手,輕輕地撥開珠寶點綴的車簾,不多時,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下了車。
離他近的幾個侍從趕緊上前去,貼著為他撐上了傘,遮住了他頭上的天空,一並畢恭畢敬地道了聲:“國師大人……”
乍一看,那男子約莫也就三十歲不到,可再定睛一看,他那長及腰的發,竟全都是白色的,發絲在風中飛揚著,散發出幽幽的銀光。
他臉上戴著一個銀製的麵具,遮住了他的容顏。麵具緊緊貼合在他臉上,亦為他增添了幾分華貴的氣質。
麵具之下,他的目光深邃得可怕,他一瞬不瞬地凝望著眼前這座小廟宇,風雨飄搖之中,那小廟似乎隨時都要經受不住打擊,要垮下去了一般。
須臾,麵具之下,似乎勾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寒得四周的幾個侍衛都不住瑟瑟發抖了起來。
他輕聲吩咐道:“去,無論用什麼方法手段,把裏麵那婦女肚子裏麵的孩子給我弄出來……”
一聲令下,周遭的侍衛列成好幾排,團團上前,將這一座小廟宇給團團圍住。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雷聲在天際炸開,震耳欲聾。
似是早已準備好一般,停在後頭的那輛馬車竟跳出一個個侍女、老嬤嬤,她們提著燈籠,有的手裏捧著毛巾、有的拿著拎熱水壺,有的拿著剪刀……鬼使神差一般,凡事與生孩子有關的東西,她們都有,似乎早就知道此處會有人生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