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半明半昧的光影,恩禾依稀看出來,那個男人應該是喝醉了,動手的時候,身體偶爾還會輕輕晃兩下。
“起來!別給老子裝死!”
“我他媽從來不吃這套!”
見女人不再呼救嘴硬,男人忽然停下,朝癱倒在地上的人踹了一腳。
他自言自語一般:“操,真死了?”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半蹲下來,彎腰伸手去探女人的鼻息。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纖細瘦小的白色身影,忽然猛地從拐角躥出來,拿著磚頭對著男人的後腦勺,“哐當”一聲直接砸了下去。
即使剛才一直在暗處醞釀,但實際操作起來,太考驗一個人的心理素質。
恩禾這一磚頭下去,右手直哆嗦,冷汗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嚴鍾被人從身後偷襲,腦袋一陣眩暈,他麵目猙獰地捂著後腦勺轉身,剛要開口說話,便見身後的女孩驚恐地睜大眼睛,幾乎是條件反射,對著他的額頭又是一下。
動作快準狠,沒有一秒猶豫。
這一次,麵前的男人兩眼一翻,堅實厚重的身體直直地向後倒下去。
“砰”的一聲響,像是一塊巨石砸在了地麵。
看著男人倒地昏迷不醒,恩禾臉色慘白,唇瓣都在打顫。
她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驚慌失措地扔掉手裏的板磚。
恩禾迅速跑向倒在牆角的女人,看到眼前這張鮮血模糊的臉,她鼻子一酸,眼眶又開始生理性地紅了一圈。
“你、你還好嗎?”
沒有得到回應,恩禾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去探女人的鼻息,還有心跳。
確定女人還沒死,恩禾絲毫不敢鬆懈,她一邊緊盯著不遠處那個昏迷中的男人,擔心他醒過來反擊,警察還沒趕過來,恩禾又急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等到110趕過來,男人和女人都被送上救護車,恩禾鬆口氣的同時,身體像被人抽走了骨頭,兩條腿一軟,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幸好旁邊有幹警扶著。
恩禾抿唇,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緩過神來,她對身旁的警察小聲說了句“謝謝”。
“小姑娘,那個中年男子是你打傷的吧?”
恩禾點點頭。
麵前的女孩看著白白淨淨,纖瘦又單薄,幹警都有點不相信,那個男人就是被她打暈的。
“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警局,詳細說一下剛才的情況。”一個穿著警服的大叔拍拍恩禾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別害怕。
恩禾的確將人打暈過去,這點沒什麼好反駁的,隻是想到自己第一次走夜路就碰上這事,恩禾不知怎的,越想越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可潮湧一般的難過沮喪,就快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坐著警車去警察局的路上,恩禾望著窗外匆匆掠過的街景,酸酸脹脹的眼眶裏水汽彙聚,眼角全紅了。
她偏著腦袋,哭得無聲無息,安安靜靜地掉眼淚,委屈卻抑製不住地宣泄而出。
她隻是一個過路的,怎麼演變到最後,就被警察抓了呢?
恩禾雖然脾氣不太好,以前很驕縱,但她真的不會做那種觸碰法律的壞事。
她從沒坐過警車,更沒有被警察當做犯人,帶回警察局審問。
恩禾不後悔剛才自己出手救人,隻後悔自己下手太重,那個男人要是被她打成重傷,她是不是就從好人變成壞人了?
警車裏的氣氛嚴肅得不像話,恩禾哽咽的聲音細細的,輕不可聞。
她悄悄抹掉眼角沾著的淚痕,一直坐在她身邊的老幹警終於忍不住出聲安慰。
“小姑娘,你別太害怕啊。”
“我們帶你過去,就是簡單問問當時的情況。”
“你隻要如實告訴我們就行。”
身旁的小姑娘紮著一束乖乖的馬尾辮,瓷白幹淨的臉頰布著淚痕,眼睛紅彤彤的像隻兔子,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恩禾眨了眨酸澀的眼眶,聲音有點沙啞:“師傅,我會坐牢嗎?”
女孩睜大通紅的雙眼,問得認真又誠懇,似乎隻要別人說“會”,下一秒,她的眼淚又會冒出來。
老幹警被恩禾的表情逗笑,溫和地安慰:“不會,你是正當防衛,而且還是為了救人,怎麼可能會坐牢呢。”
“你啊就是年紀小,到時候回答幾個問題,我們就讓你回家。”
老幹警的語氣一本正經,看起來不像是故意安慰她的。
恩禾抿唇,點點頭,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悄悄落地。
十五分鍾後,恩禾終於到了警察局。
審訊室裏,恩禾才知道,今晚挨她一磚頭的那個男人名叫嚴鍾。
在舊城區工作的幹警,基本上都知道嚴鍾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