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永徽年間的現狀而言,每年從江南調運糧食歸入義倉,運輸成本相當高,船隻的建造費、維護費,水手的人工費,馬車雇傭費用等等,這些錢全部都是戶部掏錢。此外,義倉的建設費用、維護費用統統也是戶部掏錢。所以,時間一長,戶部就吃不消了。
所以,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大唐朝廷采取了另一個更加市場化的方案——“常平倉”,套用今天經濟學詞語,大唐采用國家手段對糧食價格進行市場化宏觀調控,這樣的解釋,是不是聽上去有點耳熟,額,算是新聞聯播風格吧。
永徽六年八月,大唐正式在京師長安東西二市分別設置一座常平倉。
這兩座常平倉均歸常平署管理,別看這是一個很不起眼的糧食管理部門,卻是日後大唐朝廷最肥的部門之一。常平署隸屬大唐九寺之一的太府寺管理,常平署最高長官為常平令,官階從七品下階,也是一個穿綠色官服的。在常平令之下,配置有常平丞兩名,從八品下階,一位負責東市的常平倉,一位負責西市的常平倉;常平府四位,常平史八人、監事五人,這十七位都是從九品下階的小官;還有典事五人,掌固六人,這十一位已經不能稱之為官了,而隻能稱之為“吏”,因為典事和掌固連從九品下階都不是,徹底滾出大唐官員隊伍行列,通常都是常平令雇傭的當地商人或者富紳來擔當,也算是專業人士。
之後,關中地區所有“義倉”以及從江南調入京師的糧食全部由常平署統一調度管理。在這樣的製度下,豐收年景,常平署以比較穩定的、稍微高於市場的價格從當地市場農戶手中收購糧食,儲存在義倉中,有點類似今天的糧食收購保護價製度。而到了災荒之年,常平署再以較低的市場價格將義倉和常平倉的糧食投放市場,進行出售,大幅壓低市場價,這樣一來,能夠在豐收年景和災荒年景中,讓糧食價格始終保持在一個合理範圍進行波動,防止糧價出現暴漲這樣惡劣事件,減輕老百姓的生活壓力。而這一買一賣之間的價格損失差仍是由戶部進行補貼。但這種補貼,相比於之前的管理模式下費用開支,費用已經降低不少。
這一常平倉製度設立的初衷,就是降低關中地區糧食費用成本,控製糧價。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戶部覺得每年的補貼是不是也可以不給呢?誰讓常平署隻是一個從七品下階的小部門,戶部不給錢,常平署沒法叫冤,隻好自己想辦法。在關中地區平常年景,常平署開始嚐試派人到江南采購糧食,然後通過運河運回長安在東西二市上進行銷售。畢竟任何年景,江南糧食都比關中糧食便宜。說白了,抽空賺些差價,填補一下本部門的虧空。可是,沒想到,日後五十年裏,隨著關中京畿地區本地人口的自我繁殖和外來人口的大量湧入(試想一下今天的北京人口數量),糧食消耗也跟著高速增長。常平署原本隻是填補虧空的舉動,竟然為常平署帶來了極其豐厚的利潤。常平署一個不起眼的舉動,竟然讓自己成為了帝國實際意義上的最大糧食貿易公司。
要知道大唐武德、貞觀,一直到永徽年間,全國範圍內普遍執行自由化的商品經濟製度,朝廷對於商業物品貿易執行零稅製,也就是說,所有貨物都是裸價,沒有什麼今天的消費稅、增值稅這些東西,國際進口貨物也沒有什麼關稅。在這種環境下,做貿易利潤相當賺錢,何況常平署官階再小,好歹也是一個正經官衙,具有政府背景,整個關中京畿地區的糧食市場,一家獨大,日子過得還是很不錯的。
所謂,樹大招風,豬肥招宰。開始流油的常平署成為太府寺和戶部經常打劫的目標,動不動就要上繳利潤。怎麼感覺和今天的國有壟斷企業(比如中國煙草)差不多,嗬嗬嗬。日後,這個常平署的胃口越來越大,竟然打起了“義倉”的注意,開始搞老鼠倉,即使在豐收年景,也不斷的將義倉裏的糧食拿出來投入市場進行銷售,最後搞得一團糟,這日後再細說吧。
不過,在常平倉設立之後的五十年裏,困擾關中地區數十年的糧食問題還是得到很好的解決。武德和貞觀年間的饑荒現象再也沒有出現,什麼年景下都是有飯吃。
但別忘了,這一問題的恰恰是在李治當皇帝的永徽年間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