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一縷風,悠遠地、從天邊跋山涉水而至,吹散開飄零的塵埃,輕撫過地麵斑駁的紋路。
黑暗中,巨大的祭台,黑黝黝的像是惡魔的巨爪。
濃稠的鮮血味道,揮散不去。
“滴答”、“滴答”、“滴答”
烏色的牆壁,石製的立柱,液體沿其上滑落。
隱約看到的人影,依靠在牆壁,寬大的袍袖無力垂墜。
靜態卻顯得極為詭譎的畫麵,雕刻在石柱上,傾覆每一寸石麵。
人影卻忽然抬手,纖細的手臂高高揚起,月光凝住他手中鋒利的薄刃,映襯出冰冷的光芒。
可那隻手卻是毫不遲疑甚至稱得上狠戾地揮落而下。
淒離的暗色霎時湧動而出,順著纖細蒼白的手指,逐漸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
人影卻慢慢地垂下手臂,維持著方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脆弱的,纖細的;
頹廢地,無力地,
靜默百千年。
.........
“汗王。”
這無疑是極好聽的聲音,座椅上的人慢慢睜開眼。
年輕的將軍單膝跪地,依舊是黑袍凋敝,三千青絲如瀑披離。
“遺奉。”
略顯晦澀的發音,聲色低沉沙啞。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
將軍直起身子,沒什麼表情,語氣不卑不亢,
“我知道。”
一側傳來另一道聲音,
“罪臣之子,果真隻會壞事!”
眾臣隨聲附和,
“是啊,他的母親也隻是個卑微的中原奴隸。”
“而且此次任務萬千不利,軍士皆大為不滿,認為他們跟錯了人,怨聲載道。”
“大汗為何要讓這樣的人任如此重職?”
“應及時收回軍令,勿再要讓這樣的人統領四軍了啊,萬一釀成大錯,無疑是無可挽回啊!”
“.......”
“好了。”
汗王抬手,不容置疑的語氣,
“你們都先退下。”
“........”
大臣們議論紛紛,小一輩的新臣一臉憤懣,老一輩的臣子愁眉不展。
“退下。”
汗王重複。
“這........”
大臣們在猶豫不決。
“等等!”
一個渾厚的聲音掩過了一切竊竊私語。
列將中走出一個人來,個子高挑,身材壯碩,容貌在一眾粗獷的臣子中竟也算俊美。
但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麵容輪廓,和高位上坐著的汗王,七分相似。
這人走到大帳中央,直視著高位上的汗王,
“哥哥,我請求挑戰。”
“挑戰?”
汗王眯起眼睛看著自己的胞弟,淡淡出聲。
“伏塔,你要挑戰什麼?”
伏塔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沉默低頭的遺奉,眼裏是不加掩飾的不屑。
“我要和大將軍比摔跤。”
“不可啊......”一個老臣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
“小汗王素來驍勇善戰,尤其是摔跤之技,更是出類拔萃!大將軍卻從未習過摔跤,這比試傳出去會教天下笑我夷蕪之族的。”
因著這番話,竊竊私語聲又大了起來。
伏塔皺起眉,他最討厭這種快入土的老家夥,不以武為尊,反而事事尊重禮教化、名利為先,死板而且固執。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希望一向寵著他的汗王能下令。
可高位上的人卻隻安靜地坐著,深邃的眼睛看著垂手站立的將軍,辨不出喜怒。
爭議聲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逐漸提高的聲音像要把帳頂都掀起,可他卻不加製止。
終於,那個沉寂許久的好聽的聲音重又出現。
年輕的將軍抬起頭,走到伏塔麵前,表情溫和,高挑的個子甚至超越了伏塔。
“沒關係,我會摔跤。”
大帳靜默下來。什麼意思?
“小汗王若真想挑戰的話,沒關係的,我答應。”
“好,這可是你說的,反悔非君子所為。你當可真要答應?”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是的,我答應。”
遺奉依舊淡聲開口,沒什麼太大的表情。
伏塔上前一步,對著首位躬身,
“哥哥,他同意了。”
汗王點點頭,依然看不出喜怒,目光卻越發陰鬱。
“那就擇日,擺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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