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遠峰郡,還有很多人都抱著和他們一樣的想法。
沈柏的目光又掃過徐運海和徐家夫婦,他們比徐暖暖要沉得住氣些,梗著脖子跟沈柏對視,沈柏一字一句的說:"這裏是遠峰郡,與瀚京有千裏之遙,周玨和我夫君都是陛下最倚重的武將,就算你們折騰出人命,在遠峰郡鬧得滿城風雨,陛下也不會因為你們對他們有什麼不滿。"
沈柏的語速很慢,聲音拔得很高,她要讓這些人知道,人言的確可畏,但在絕對的權勢麵前,他們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人死如燈滅,你們能豁出去的隻有自己的命,而要平息這些事,能用的方法有千百種。"沈柏說著眸光變得冷肅,隱隱含了殺氣,"沒有人生來就是富貴命,瀚京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能在那裏活得風光的人,手上都不幹淨,你們若想耍點小聰明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太蠢了。"
沈柏這話說得直白了些,屋裏的人變了臉色,沈柏繼續說:"鎮國公在遠峰郡戍守數十年,與親人分居千裏,如今卸甲歸田,也不能與兒孫同堂享福,周玨的父親周德山曾是鎮國公的親兵,在戰場上丟了條腿才讓周家在瀚京立足,他們靠的,從來都是自己的血汗和膽識智慧。"
屋裏鴉雀無聲,被沈柏識破他們的伎倆,徐家夫婦些羞愧難當,徐運海卻還是有點不服氣,徐暖暖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沈柏深吸一口氣,第一次以顧夫人的身份露出冷銳的鋒芒,警告的說:"以後不要再耍什麼花招,我的耐心有限,也不是什麼心軟之人,你們若是要一再挑戰我的忍耐度,別怪我不給你們留情麵!"
言盡於此,沈柏帶著小八回家。
她的臉色並不好看,回去正好撞見周玨優哉遊哉的在院子裏喝茶,走過去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沒好氣道:"你還有臉在這兒喝茶!"
周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臉莫名,皺眉道:"你幹什麼?在外麵受了氣拿我發火?"
沈柏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把徐暖暖上吊自盡的事說了一遍。
周玨也明白過來徐家打的什麼主意,冷著臉說:"她自己要尋死那就讓她尋,死了還清淨些,不然他們還真以為能把我拿捏在手裏。"
自薑琴瑟死後,周玨和上一世差不多,身上那股子人情味兒就淡了不少,這會兒放著狠話,渾身上下都不住往外冒著寒氣,若不是沈柏與他相熟,也會覺得有些害怕。
沈柏警告完,徐家安分下來,沒再鬧什麼幺蛾子,徐夫人還專程上門跟沈柏和周玨認了錯,說他們一時糊塗,差點犯下大錯。
已經說開了,沈柏也沒裝,淡淡的敷衍了幾句。送徐夫人離開。
又過了兩日,玄音雇人開始挖井,沈柏跟著監工,這天施工出了點問題,沈柏傍晚才坐馬車回來,快到家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躥出來,馬受了驚,若不是周鶴幫忙挑的車夫技術高超,馬車都得翻過去。
沈柏因為慣性在馬車壁上撞了一下,她下意識的護住小七,後腰被撞得很痛。
沈柏痛得悶哼一聲,小七嚇得哭出來,連忙問:"夫人怎麼樣?"
"無事。"沈柏咬著牙安撫她,車夫已經罵起來:"什麼人,沒長眼睛啊。你自己不怕死抱石頭跳河去,出來害什麼人!"
外麵靜了一瞬,然後沈柏聽見一個沙啞驚惶的聲音:"夫人,救救我,求夫人救命!"
那聲音無助極了,像是被惡魔逮住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沈柏沒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掀開車簾,意外看見徐暖暖慌亂無助的臉。
也就幾日沒見,她瘦了不少,眼神惶恐不安,看見沈柏如同看見救星,一下子撲到馬車車轅上。
車夫下意識的就要把她踹開,沈柏沉聲說:"帶上她,先回家。"
車夫把徐暖暖拉上車,徐暖暖身上有點髒,不敢進車裏。和車夫一起擠在外麵。
到家,沈柏帶著徐暖暖去前廳,又讓人把周玨叫過來。
喝了兩杯熱茶,徐暖暖的情緒平複下來,周玨踏進門的時候,她不像之前那樣張望,反而縮著脖子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胸口。
周玨沒想到她會在這裏,眼底閃過厭惡。
沈柏也喝了口茶,腰上還是痛著不舒服,她繃著臉忍著,對徐暖暖說:"說吧,怎麼會弄成這樣,誰要害你?"
徐暖暖死死的抱著杯子,瞪大眼睛盯著沈柏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是騙子,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你什麼都還沒說,要我們相信什麼?"沈柏平靜地問,周玨跟著搭腔,冷聲道:"我警告你,你不要試圖玩什麼花樣,我這裏可沒有不打女人的規矩!"
徐暖暖發起抖來,放下杯子,走到沈柏麵前跪下,哭著說:"夫人救救我吧,徐運海這個畜生要強迫我,我不能再回徐家了,求夫人收留我。"
"你們不是兄妹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周玨搶先問,徐暖暖一頭磕在地上,說:"我們不是親兄妹,十年前遠峰郡發生過一次戰事,我的親生父母是徐家的長工,當時為了保護徐運海死在越西人刀下,徐家為了名聲好聽就收養了我。
這些年我慢慢長大,徐運海便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之前我會撞到周將軍馬下也是為了躲他,慌不擇路才導致的。夫人留我在府上養傷,徐家人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便暗中讓我勾引周將軍,我出生低,給周將軍做個妾或者填房都可以,這樣他們便能通過我撈點好處。
這般拙劣的伎倆自然不能逃過夫人的法眼,那日夫人到府上來過之後,徐運海知道指望不上我,便露出本來麵目,欺我受了傷行動不便就想強要我的身子。
我拚命掙紮,沒想到府上所有人都視若無睹,任由他如此,我拚盡全力才逃出來。今日若不是碰到夫人,我就一頭撞死在城門口了。"
徐暖暖氣得哆嗦,斷斷續續把前因後果說完,周玨和沈柏都沒有急著開口,光聽徐暖暖的話,她的確可憐,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是不是她和徐家的人再次聯手使的伎倆。
徐暖暖也知道自己現在沒什麼可信度,對著沈柏不住磕頭。
她沒留餘地,一下又一下砸得地麵哐哐作響,額頭很快破了皮流出血來。
"別磕了。"沈柏看不下去,"我既然把你帶回來了就不會輕易把你放回去,孫大夫還在府上住著,先處理下傷口吧。"
"謝夫人大恩!"
徐暖暖又行了大禮,被小八領著離開。
周玨半信半疑,問沈柏:"你相信她說的話?"
沈柏扶著腰站起來,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解決。"
沈柏讓小七扶著回了主屋,沐浴的時候看到後腰青了很大一片,小七自責得直掉眼淚,沈柏安慰了她兩句,讓她找了藥酒來給自己擦上。
藥酒是顧恒舟從營裏拿回來的,原本家裏沒準備,沈柏來以後,顧恒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備上了。
藥酒效力不錯,擦在腰後很快變得熱乎乎的,痛意消了些,夜裏睡著卻還是能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痛。
沈柏沒怎麼睡好,第二天醒來眼底一片烏青,整個人懨懨的。
小七沒見過她這樣,伺候她洗漱完,忙去找了孫大夫來。
沈柏並不在意這點小傷,先問了徐暖暖的情況。
徐暖暖身上有不少被虐待的痕跡,腿又折騰了一遍,多半要落下病根兒。
事已至此,沈柏也沒什麼好說的,派了兩個護院暗中去調查徐家的情況,做完這些,見小七眼巴巴的看著她,沈柏歎了口氣,讓孫大夫幫自己看傷。
擦了藥酒,這淤青沒怎麼消,反而腫了一大片。
孫大夫試著輕輕摸了下,沈柏疼得叫出聲來。
"撞得有點嚴重,骨頭應該沒斷,夫人這幾日需要要養著,莫要四處走動。"孫大夫說完扭頭要去寫藥方子,小七在旁邊說:"大夫。夫人上個月沒來小日子,你能不能開個方子給她調理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