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陛下,你活得不累麼?(2 / 3)

他能活到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賺到的。

但這事說起來容易,接受起來卻很難。

沈柏抓緊顧恒舟的胳膊,壓低聲音說:"我告訴過他的,讓他不要這麼拚,他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沈珀想想。"

沈珀死了,沈家的香火就斷了。

顧恒舟抱緊沈柏,堅定地說:"丞相沒錯,錯的是在背後耍陰謀詭計的人。"

沈柏用力環住顧恒舟的腰。

她知道。

她知道她爹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堅持正義,想讓這個世道變得更好,錯的是那些利欲熏心、損人利己的人。

但看見沈孺修的白發和沈珀的屍首,沈柏就控製不住的浮起很強的罪惡感,如果她沒有改變事情的走向,承受這些的人應該是她。

上一世她就是因為不忍心讓沈孺修一大把年紀還過著腥風血雨的生活,所以一直把這些扛在肩上,這一世為了顧恒舟,她把這些都拋下。

她挺自私的。

沈柏沒跟顧恒舟說自己心裏的想法,這一切都是她做的選擇,顧恒舟沒理由跟她一起承受這些負麵情緒。

又在書韻苑待了一會兒,沈柏和顧恒舟一起回了將軍府,護衛早就把慕容軒送回來。

在將軍府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沈柏和慕容軒一起坐馬車回宮。

慕容軒醉得不輕,護衛忘了給他喂醒酒湯,第二天醒來,他頭痛難忍,看顧恒舟和沈柏的眼神很是哀怨。

沈柏心裏想著事,沒有理會他。

初二還是不用上朝,宮裏也還殘留著新年的喜慶,穿過禦花園不遠就是南辰宮,快到南辰宮大門的時候,孫越海搖著拂塵快步走來,奉趙徹之命,請沈柏到禦花園一坐。

慕容軒很警惕,也想跟著一起去,沈柏把他攔下,讓他回南辰宮好好休息,自己隨孫越海到了禦花園。

還沒立春,禦花園除了三兩枝臘梅還開著。入目之處皆是一片荒蕪。

趙徹坐在一個四角涼亭裏,涼亭四周用涼席擋住,孫越海幫沈柏撩起涼席,沈柏走進去。

涼亭裏燃著炭火,很溫暖。

趙徹穿著玄色金絲繡莽龍常服坐在裏麵,旁邊案上煨著酒,麵前石桌上擺著棋盤,他自己跟自己下棋還下得挺起勁兒的。

"拜見陛下。"

沈柏福身行禮,趙徹頭也沒抬,清冷道:"不必多禮,坐吧。"

沈柏走到他麵前坐下,趙徹也不客氣。熟稔道:"陪朕下一局。"

沈柏沒說話,幫忙收了白子,趙徹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沈柏捏著白子下在他旁邊。

兩人都沒再說話,周圍安安靜靜,隻剩下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音。

半個時辰以後,沈柏輕聲說:"我輸了,陛下棋藝高超,若不是陛下一直讓著我,這一局我早就輸了。"

趙徹掀眸看著她,玩味的說:"比起三年前,你倒是沉得住氣了許多。"

你要是不能動彈在床上躺三年。也沒什麼好沉不住氣的。

沈柏腹誹。

放下手裏的棋子,目光平靜的看著趙徹,輕聲道:"陛下今日找我,不單單是想讓我陪你下棋吧?"

趙徹不答反問:"你沒有否認我剛剛說的話。"

"我既是東方鳶靈,也是沈柏,無需否認。"沈柏大大方方的承認,趙徹唇角壓下,眸色加深,帝王的威嚴無聲的彌漫開來,他拍了下桌,棋盤上的棋子跟著抖了抖,揾怒的開口:"沈柏,你好大的膽子!"

候在亭外的宮人嚇得跪下,沈柏卻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上一世趙徹氣得瞪眼的時候多了去了,要是回回都要摘沈柏的腦袋,沈柏隻怕早就死八百回了。

沈柏眉眼未動,直視趙徹的眼睛,柔聲道:"我不止膽子大,能力也大,陛下也知道,東方家是南襄國的第一世家,他們的家主很多時候甚至能左右國君的決定,現在我得到東方家的重視,對昭陵和南襄今後幾十年的友好相處也是極大的保障,陛下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東方鳶靈的身份是慕容軒說出來的,嚴格意義上說,也不是沈柏故意要騙趙徹,這欺君之罪扣得也不嚴實。

而且承認她東方鳶靈的身份,能給昭陵帶來的利益實在是太多了。

瀚京這些世家大族依仗的無非是祖輩百年來積累的財富和人脈,趙徹才剛登基三年,改革力度太大,引起反感是很正常的事,他想要坐穩帝位,讓昭陵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通過沈柏向南襄借力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趙徹不可能想不通這一點。

他絕不會殺了沈柏。

涼亭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徹輕笑起來,他眼眸微彎,帝王的威壓悉數散去,眸底染上暖融的笑意,如三月春風。

如果孫越海在裏麵伺候著就會驚訝的發現,昭陵這位年輕的帝王,登基三年以來,這是他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趙徹轉身拿了煨好的酒,親自斟了兩杯,遞了一杯到沈柏麵前。

酒是上好的梨花白,不知道在國窖裏放了多久。酒香濃鬱,沈柏剛剛下棋的時候就偷偷咽了好幾口口水。

不過記著自己現在一沾酒就倒,沈柏艱難地移開目光,克製的說:"我身體不如以前了,不能喝酒。"

趙徹動作一頓,上下打量著她,沒看出她哪兒不好,半是關切半是試探的問:"怎麼了?"

沈柏如實說:"三年前受了點傷,遺留了心疾,昨日還犯了一次心絞痛,難受的很。"

"待會兒朕讓張太醫來幫你看看,太醫院又招收了不少新的太醫,醫術都很不錯,那麼多人在,總能治好的。"

到底是當了皇帝,趙徹說話的語氣又和上一世一樣,不自覺的有些強勢,不允許別人拒絕,也不覺得有什麼事能阻攔他。

沈柏暗暗歎了口氣。

也不跟趙徹過多辯解,端起那杯酒,恭恭敬敬的跟趙徹碰了杯,仰頭一飲而盡。

趙徹的眉心重新舒展開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沈柏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有種與摯交好友重逢、把酒言歡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