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唇上的傷,沈柏在營中的待遇一下子提升了許多,幫顧恒舟整理行李的任務也落到沈柏身上。
顧恒舟一向是要輕裝出行的,沈柏隻給他準備了三套換洗衣物,給其他人帶的禮物倒是裝了整整兩箱。
沈柏自己沒什麼東西要帶,隻拿了兩身衣服,準備出發去瀚京的頭天晚上,顧恒舟突然問:"你帶那個東西了嗎?"
沈柏一臉茫然:"什麼?"
顧恒舟繃著臉提醒:"這次回瀚京,路上我們至少要走大半個月。"
沈柏說:"盤纏是完全夠的,要是路上發現缺什麼,到時候去買就好啦。"
"要是在荒山野嶺沒有住的地方呢?"顧恒舟反問,沈柏想了想,沒想到有什麼東西是那麼迫切需要的,虛心求教:"將軍,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顧恒舟不說話了,沉著臉走出營帳。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沈柏看見他手裏拿了一個包袱。
顧恒舟直接把包袱丟給她,沈柏打開看了一眼,鬧了個大紅臉。
包袱裏裝的是月事帶。
顧恒舟怎麼能想起要帶這種東西呢?
沈柏紅著臉把包袱放進箱子裏,不敢跟顧恒舟討論這個話題,顧恒舟倒是神色如常,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奇怪的事。
夜裏兩人照舊同床共枕,沈柏心有疑惑。忍不住問:"所以你之前說不記得我的臉也是騙我的?"
"不是。"顧恒舟立刻否認,"我之前的確記不得你長什麼樣,但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
所以從一開始,說懷疑她是細作就是借口,看見她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沈柏,是他的未婚妻。
於是他找了借口,把她困在身邊。
"那……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有另外一個人的?"
沈柏小心的問,顧恒舟沒了聲音。
其實說身體裏有另外一個人並不準確,這三年裏,他腦子裏斷斷續續多了許多和這一世截然不同的記憶。
校尉營被解散、遠烽郡失守、父親戰死、四皇子造反、昭陵日漸衰敗,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現在所經曆的完全相反。
那些記憶沉悶且痛苦,一切都是灰暗無光的,於他而言,唯一的色彩就是那個叫沈柏的人。
他知道她是女伴男裝的,這是隻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但他沒有戳穿,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
他走在一段很孤寂的路上,肩負著昭陵的百姓安危和山河穩固,所以他無視她的喜歡,也克製住了自己的喜歡。
這些記憶是通過夢境一點點拚湊起來的,直到所有的記憶完整的浮出水麵,他才終於了解這些記憶是屬於那個被沈柏稱作"顧兄"的人的。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顧兄",他現在有"顧兄"的記憶,也完全能理解"顧兄"和沈柏之間的感情,但他同時還是顧恒舟。
他記得沈柏對他說,她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和沈柏重逢以後,他開始感覺到"顧兄"的意識存在於他的身體裏,有很多時候,"顧兄"都想掌控他的身體親近沈柏,就像那天晚上背沈柏回營裏和上次放煙花吻了沈柏。
這些行為,顧恒舟都覺得不應該是他做出來的。
在他和顧兄之間,沈柏選擇了顧兄,並且在顧兄消失的三年時間,從來沒想過要回來找他,甚至在和他重逢之後。還裝傻充愣,根本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這種認知讓顧恒舟心裏非常不舒服。
他對"顧兄"的敵意,也源自於此。
顧恒舟不想過多談論顧兄,沈柏便識趣的沒再多說。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啟程回瀚京。
除了沈柏和兩個親兵,顧恒舟隻帶了二十精銳隨行。
行李不多,沒用馬車,所有人都騎馬,顧恒舟沒讓人單獨給沈柏準備馬。兩人同乘一匹馬。
一行人一早出發,第二天傍晚抵達靈州。
靈州州府早就得了消息,親自到城門口迎接,不過知道顧恒舟不喜歡太高調,並未聲張,沒有出現百姓夾道歡迎的場景。
州府行了禮,和顧恒舟寒暄了幾句,抬頭看清沈柏的臉,頓時訝異的瞪大眼睛。驚呼道:"沈少爺?"
已經被顧恒舟戳穿,沈柏也不裝傻了,咧唇笑起,溫聲道:"師爺,好久不見。"
師爺頗為激動,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顧恒舟沉沉的說:"大人不必鋪張,我們隻在靈州停留兩日,住驛站就好。"
師爺連連點頭,知道顧恒舟是什麼脾性,引著他們去驛站。
到了驛站天就黑了,一行人要準備洗漱用膳,師爺也沒跟沈柏說上話,隻叮囑他們好好休息便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師爺又來驛站拜訪,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個著月牙色銀絲繡貔貅錦衣的如玉公子。
公子端方穩沉,乍一看有些清冷孤傲,見到沈柏的時候,眼眸一彎,卻是眉眼含笑,如三月暖陽和煦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