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吃的那些藥,都是東方家的製香師專門調製的,與尋常藥材不同,且不說在昭陵找不找得到這樣的藥材,方子寫出來,隻怕顧恒舟一個字都不會相信,還要把她抓起來當細作處置。
顧恒舟也沒糾結藥方的事,問:"若是不能久坐久站,你平日靠什麼維持生計?"
"我與東方家淵源頗深,雖然現在和廢人差不多,但他們並不嫌棄,一直養著我,所以我才能活到今日。"沈柏坦白的說,一心想著要回去,補充道,"我所說的絕無半句虛言,等去南襄打探的人回來,將軍便能知道真假。"
顧恒舟不為所動,冷淡道:"南襄離此千裏,就算真的有沈柏此人在東方家被當做座上賓對待,也不能證明你就是她,此事還需謹慎調查才行。"
沈柏眼角抽了抽,這話的意思是就算去打探的人回來也不可信了,那她要怎麼自證清白?
沈柏有點頭大,顧恒舟另起話題,說:"你既然說自己一直患有舊疾,這些時日就讓軍醫好好替你診治調養,等真相大白的時候,若你當真無辜,本將會親自送你回南襄。"
我倒是不怕你苛待我,隻怕我哪天不小心死在這帳中,會平白給你添許多麻煩。
沈柏腹誹,麵上笑著謝了恩。
下午的時候,軍醫便來給沈柏診療。
一搭上沈柏的脈,軍醫的眉頭就擰成麻繩,他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脈象,明明這人看上去好好的,一點傷都沒有。脈象卻相當紊亂,像是垂危之人。
軍醫問了沈柏最近的飲食,又仔細問了她之前的病症,搜索半生行醫經驗,竟然沒有找到一個和她病症相似的情況。
軍醫先給開了一個固本培元的方子讓沈柏喝著,摸著胡須準備回去好好翻閱醫書學習一下。
這次抓住細作,重傷忽熾烈算是大功一件,軍中上報了朝廷,趙徹的嘉獎很快下來。
除了給顧恒舟升品階,還撥了糧餉犒賞軍中將士。並讓顧恒舟過年回京述職。
軍中一派振奮,幾個副將心思活絡,組織了一場慶功宴,也算是給顧恒舟送行,回京述職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
沈柏以前最喜歡湊這種熱鬧了。
沈孺修古板,孫氏又話多,有什麼節日,沈柏都一個人逃到外麵玩兒,外麵萬家燈火熱鬧極了,雖然不是她的。也比太傅府讓她更覺得自在。
東方家的製香師很多,常年在外遊曆,鮮少在家待著,這三年,沈柏基本是一日複一日的過著,好不容易現在有了湊熱鬧的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
她整日在顧恒舟的營帳待著,一來二去,和幾個副將也都攀上幾分交情,趁顧恒舟不注意,偷偷摸摸幫忙出了很多主意,想把這個慶功宴搞得更熱鬧一些。
慶功宴定在臘八這天。
臘月初六,夥頭營所有人都要去城裏采購,為慶功宴做準備,沈柏一早就得了信兒,伸長了脖子看著帳外,很想跟他們一起去城裏逛逛。
上下兩世,她都沒什麼機會好好逛逛這裏呢。
但她現在還沒洗清細作的嫌疑,不敢跟顧恒舟提要去。
顧恒舟一直在處理公務,快到午時的時候,他放下紙筆,淡淡的說:"走吧。"
沈柏蹭的一下站起來,矜持的問:"去哪兒啊?"
顧恒舟沒有解釋那麼多,隻冷淡的說了一句:"跟著便是。"
沈柏也不多問,歡天喜地的跟著。
遠烽郡剛下了一場雪,出了營帳後,凜冽的寒風立刻侵襲而來,沈柏縮了縮脖子,被風灌得咳嗽一聲。
顧恒舟騎了他的棗紅馬過來,沉聲命令"上來。"
沈柏走過去。抓住馬鞍踩著腳蹬上馬。
咳了兩聲,沈柏喉嚨有點疼,不過她沒在意,歡快的說:"我好啦。"
顧恒舟夾了馬腹策馬出營,坐在馬背上光靠自己是維持不了平衡的,沈柏不敢抱他,隻扯住他的衣服做支撐。
營裏人多,平日操練聲音也大,營帳紮在城郊以免擾民,顧恒舟騎馬很快帶著沈柏進城。
沈柏來過遠烽郡好幾次。對這座城池最深的印象就是這裏到處都有戰火硝煙的痕跡。
但現在的遠烽郡卻比之前熱鬧了許多,城中商鋪變多,街道兩邊的攤販商人也多起來,這邊的街道不及瀚京的寬,進城以後,顧恒舟先去驛站把馬寄放著,而後帶著沈柏去城中轉悠。
遠烽郡的土壤貧瘠,糧產不多,之前街上都是賣口糧的,現在街上多了成衣鋪、胭脂鋪,還有各式各樣供人玩樂的小玩意兒。
沈柏看得有些花了眼,忍不住對顧恒舟說:"陛下真厲害啊,短短三年竟然把民生改善到這種程度。"
之前遠烽郡的百姓隻想要安寧,但現在,沈柏從他們臉上看到了富足。
不止沒有了戰火的侵擾,還可以衣食無憂的過完一生。
真好啊。
顧恒舟一直不快不慢的走在沈柏前麵,聽見這話,他停下腳步,側眸看著沈柏問:"你之前來過昭陵?"
我本來就是昭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