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喝醉了耍酒瘋要輕薄姑娘的登徒子,毫無章法的想要攻開城門,顧恒舟眉心一皺,眼眸發冷,沈柏貼著他的唇齒呢喃:"顧兄,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我就隻親兩下,不做別的,好不好?"
她示弱,撒嬌,甚至用上了哀求的招數。
按理,顧恒舟是會心軟的,但悲喜麵發出的尖銳叫聲像是一把把刀準確無誤的插在他的心髒,讓他無法忘記自己現在的容顏有多猙獰可怖。
沒有提醒,顧恒舟一下子消失不見,沈柏陡然失了支撐,跌到床下,手肘被重重磕了一下。
沈柏痛得低低的嘶了一聲,沈七邁著小短腿走過來,睜著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沈柏,訥訥的說:"你們吃……吃人。"
沈柏翻了個白眼說:"你才吃人。"
沈七記得沈柏之前不讓他吃魂靈,怕沈柏克扣他的香餅,特別認真的反駁:"我好久沒吃人了,你不能亂說。"
沈柏坐回床上,揉著手肘說:"行,你也不吃人,快出去看看你爹躲哪兒去了,都認識兩輩子的老夫老妻了,醉酒來點情趣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躲起來是幾個意思?"
沈七沒出去,飛到床上坐在沈柏身邊,說:"他走了。"
"我知道他走了,這不是讓你看看他走哪兒去了嗎。"沈柏順口回答,答完心裏咯噔一下,沈七抱住她的胳膊,奶聲奶氣的說:"娘親,以後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如果有人要跟你打架,我也一定會擋在你前麵的,你千萬別為那個臭男人生氣難過,好不好?"
沈柏戳了下他的臉頰,認真糾正:"那是你爹,對他尊敬點,誰教你說他是臭男人的?"
沈七不說話,隻用臉蛋兒蹭沈柏的胳膊,勉強算是在安慰沈柏。
沈柏坐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有點不甘心,帶著沈七去找衛如昭,剛進門還沒開口說話,衛如昭便老神在在的說:"我早就說過了,一切皆有因果,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沈柏:"……"
舅舅,你知道自己離禿驢隻差一頭頭發了嗎?
沈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回了自己房間,第二天果然沒再看到顧恒舟,沈七又扒在她胳膊上不動彈了。
東方擎之前說要給沈柏伐些木料,沈柏以為有個十來根木材就夠了,沒想到東方擎相當大方,讓人一口氣伐了百來根,光是馬車就用了十來輛,比沈柏來南襄的時候還要壯觀。
要把這百來根木料運回瀚京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沈柏有點想拒絕,東方擎早就考慮到這些問題,從東方家調派了五十名護院幫忙運輸,沈柏什麼都不用管。
人家家主都這麼說了,沈柏也不再拒絕。大大方方的同意。
又在逸陵歇了兩日,第三日才啟程回昭陵,雲裳留在城主府,衛如昭本來也沒打算回昭陵,便也暫住在城主府,隻有東方影跟沈柏一道回去。
人少了,沈柏也沒心思在路上瞎溜達,直接換了男裝騎馬回昭陵,好在兩人都不是話少的人,一路上鬥著嘴,時間過得也很快。
在南襄邊境換水路回昭陵,順著河流往上,兩地的溫差很快顯露出來,昭陵已經入了冬。風裏卷著寒意,很是凜冽。
不知是不是有製香術護體,東方影一點沒覺得冷,所以等船停靠在昭陵碼頭,沈柏隻給自己買了一身冬衣換上,沒買東方影的。
他們到昭陵的時候是傍晚,城中官員沒有接到通知出來迎接,兩人在客棧住下,吃飯的時候,沈柏無意中聽說有人受傷了,沒聽得太詳細,讓夥計送熱水的時候特意問了一下。
夥計說春末夏初的時候,遠烽郡和漠州都受了很嚴重的旱災,朝廷免了三地今年的賦稅。還要從湘南各州征調糧食過去賑災,剛好有貪官想借機撈一筆,沒想到把這些百姓壓榨得太狠了,有人起義反抗,朝廷從睦州調兵鎮壓,沒想到叛軍中有個人身手很不錯,竟然把睦州來的校尉打成了重傷。
沈柏聽得眼皮不住的跳,現在的睦州校尉不就是顧恒舟嗎,那受了重傷的人也是他?
這些事在昭陵鬧得沸沸揚揚,夥計還在不住的感歎官民之間緊張的關係,就被沈柏揪住脖子追問:"睦州那位校尉在哪兒受傷的?現在何處療養?"
夥計被沈柏嚇到,驚疑不定的說了靈州二字。
沈柏沒心思住客棧了,讓東方影立刻跟自己去靈州,東方影懶洋洋的不肯走,沈柏也不管他,自己從馬廄牽了馬就往靈州趕。
離靈州越近,關於顧恒舟受傷的消息就越多,有人說他是在混戰之中突然栽下馬去的,也有人說他是被人暗算中了毒,還有人說他是不小心中了一箭,反正不管如何,顧恒舟是落馬受了傷,被人緊急送到靈州之後,昏迷數日,驚動京中,還派了不少禦醫到靈州為他診治。
傳言向來都是不可信的,但顧恒舟受了重傷是確鑿無疑的。
沈柏馬不停蹄的趕了五日路才到靈州,踩著宵禁的點進城,她直接亮明身份,讓守城的將士帶自己去州府府邸。
靈州是昭陵第二繁華的城池,州府府邸自然也比一般人的更氣派,門口的大石獅子比沈柏還高了足足半個腦袋。
趕了這麼久的路,沈柏一身風塵仆仆,沒到這裏的時候,她一心惦記著顧恒舟的傷,真到了跟前,卻突然生了怯意。
她知道靈夢是假的,但想到在靈夢裏發生過的事,沈柏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顧恒舟。
在州府大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沈柏終究還是沒有進去,去城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時辰有些晚了,客棧夥計送了熱水和飯菜來就去休息了。沈柏沒什麼胃口,胡亂扒了幾口飯,飛快的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床上。
這幾天忙著趕路,沈七香餅也吃得少,好不容易住下,沈柏給他吃了一塊兒,他好像也累了,吃完香餅就躺在旁邊呼呼大睡。
沈柏戳戳他的臉蛋兒,他也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撲棱著蹬了下腿兒,找到沈柏的手臂抱住。
沈柏不鬧他了,歎著氣說:"連你爹去哪兒了都不知道,真是白養你這個傻兒子了。"
沈七當然不會回應,沈柏把另一隻手枕在腦後。正想好好理一理思緒,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已經熄了燈,這個時辰外麵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人走動,沈柏立刻警惕起來,抱著沈七起床,從換下來的衣服裏摸到匕首,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後。
腳步聲在門口就停了,來人一直沒什麼動靜,沈柏繃著身子站了一會兒,腳就冷得不行,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這動靜不小,沈柏想掩飾也沒辦法,連忙拉開門想奪得先機,手腕被緊緊抓住,而後腰上一緊,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苦澀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借著窗外清冷的月光,沈柏看見顧恒舟冷硬的麵部輪廓,心裏鬆了口氣,身子卻沒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