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七夕番外煙花易冷(1 / 3)

“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皖彼牽牛,不以服箱。”

一座草廬,一方矮桌,一個白了頭的瘦削青年正跟幾個稚童講著一段兒難解的話。

一開始,那些孩子們還都學著青年的樣子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吟誦著。但隻過了一會兒,那讀書聲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青年似有些疲累地抬了抬眼皮,微微地露出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他滿頭白發,臉色亦是蒼白,全身像是沒了骨頭一般靠坐在台階上。

在他的身側還放著一個普通的酒壺,不過也與他一般,隨意地歪倒在地上。

若是熊心或者是公叔長風在這裏,看到他這個樣子,肯定會先指著他破口大罵,亦或是直接報以老拳,但到了最後想必總會捏一捏有些發酸的鼻子,將他綁回郢都皇宮。

因為這個人啊,他可不是一個酒徒,更不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鬼。

一年以前,他可是西楚最鼎鼎有名的人物。新朝的文官之首,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師,朱垂文。

可自從易九安被那從天上突然降下的大手給抓走以後,他便心灰意冷,辭去了一切的官職,來到西楚和南越邊境的一個偏僻的山村之中,做了一個私塾先生。

至於報酬,他卻一個子兒都沒要,隻是要了那簡單的一日三餐,和兩壺村子裏的百姓自家釀的醪糟。

再後來,他的頭發在某一天裏竟全部變白,他也索性將那報酬中的一日三餐給換成了更多的酒。

起初,村民是當真不放心將自家的寶貝孩子交到他的手中。可在隨後的接觸中,他們也都發現了這個青年人身上確實是有些才華,再加上收費也不高,所以也就幹脆順水推舟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怎麼了?”

“先……先生,這一段兒聽不太懂。”

一個生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壯起膽子卻仍是有些支支吾吾。

朱垂文點了點頭,稍微提起了點兒精神說道:

“這句話來自《詩經·小雅·大東》,講的是牛郎和織女的故事。”

“先生,先生,能不能給我們講一講這個故事呀。”

“對呀,先生先生,給我們講講吧。”

“好,那我就給你們講講。”

看著這群可愛又質樸的孩子,朱垂文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捋了捋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開始給他們講起了這個七夕的故事。

“喂,朱垂文,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一個穿著破衣爛衫,清秀的臉上還有些髒髒的女孩兒正攔在朱垂文代寫書信的攤子前,撅著小嘴,看起來十分不開心的樣子。

“我說饞嘴丫頭,你能不能讓開呀。我都說了多少遍,現在秋圍剛過,我上一年的積蓄都跟你吃光了,那還有錢陪你過什麼乞巧。

再說了,你們姑娘家的節,讓我一大老爺們陪著算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先說好啊,我可不喜歡你這樣的黃毛丫頭。”

朱垂文撇了撇嘴,顯得很是無奈。但他不得不承認,當他看著那女孩兒生起氣來的俏皮模樣時,心裏還是非常愉悅的。所以,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逗弄一番。

女孩兒聽著朱垂文的話,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那稍微有些平的胸脯。兩條好看的柳葉眉立馬就皺到一起,那張清秀的兩旁更是浮現了一抹紅暈。

她又羞又怒地朝著朱垂文啐了一口:

“呸,登徒子。你就跟著你的破攤子還有破書過一輩子吧!”

說罷她轉頭就走,但是剛走了三四步,腳下的步子卻變得越來越慢起來。

朱垂文無奈地搖了搖頭,幾步便走到女孩兒身邊,站著說道:

“唉,我看今天也沒什麼生意,饞嘴丫頭,你要是晚上實在沒地兒吃飯。那少爺我也隻能再發發慈悲,周濟你吃上一頓了。”

女孩兒心中一甜,但嘴上卻仍是得勢不饒人地說道:

“哼,誰要你周濟。還少爺,本小姐讓你跟我一起吃飯可是讓你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說著說著,她腳下加快了步子,像逃命一般向遠方倉惶跑去。

朱垂文在原地愣了愣神,看她還沒走遠才大喊道:

“那晚上不一起吃飯了?”

女孩兒心裏暗罵了一聲呆子,嗔怒道:

“呸,你要是敢不等本小姐,本小姐就,就,就絕對不會輕饒你的!”

朱垂文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得無奈地攤了攤手,兀自苦笑道:

“唉,讀懂女子心事比讀懂書中經義可要難太多了,難太多啦。”

女孩兒繞了幾條街,尋的一個僻靜處將一身髒衣服換下,再等她出來時便成了一個身著水綠色衣裙的秀麗姑娘。

“裘楚!”

女孩兒輕喚了一聲,一個彪形大漢便瞬間閃身而出。隻見他雙手抱拳微微躬身,低聲應道:

“九安小姐。”

女孩兒正是易九安,現在的她臉龐仍是有著一抹紅暈,眉眼也帶著笑意。她雙手負後蹦蹦跳跳地走著,一雙美眸也是彎成了好看的新月模樣。

而裘楚則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跟隨著,虎目中滿是這個可愛女子的身影。

“裘楚,你知道嘛,垂文哥哥答應晚上跟我一起過乞巧節啦,你說今天晚上我要不要告訴他以前的事情呀。

唉,可是不知道爹爹會不會讓我出去。畢竟每年乞巧節的時候,幾家跟爹爹私交甚好的大臣都會讓他們的女兒來家裏跟我聊天切磋女紅。

裘楚,你說我要是裝病行不行啊。可是從小到大,我每次病了爹爹都會十分緊張。估計我要是裝病了,爹爹肯定會守著我。到那時,我估計我就更出不去了。

裘楚,裘楚,你怎麼不說話啊。”

易九安一直在自言自語,她看裘楚沒有答話,便停下來轉身問道。

“額,小,小姐,恕在下,在下愚昧,實在是想不出好辦法來。”

易九安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說自己也是著急了,怎麼會問這樣一個糙漢子。

隻好無奈道:

“算了,我還是自己想吧。不過裘楚,到時候我找你幫忙你可不能不幫我。”

裘楚很是認真地看著易九安,像是在發誓道:

“裘楚今生,必唯九安小姐之命是從!”

“好啦好啦,這麼認真做什麼。府中那麼多侍衛就你和我關係最好,本小姐早就把你當作我的朋友啦。走吧,我們快回家,不然要是晚了,估計又要挨爹爹罵了。”

“是。”

易府中,易言正在一個小房間裏對著一個女子的畫像怔怔出神。

“好音,今天又是七夕了。安兒也已經十六了,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可是為夫的這心裏就是舍不得,心想著這丫頭在這個家裏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不過,我現在心裏也在犯愁。這些年你不在,安兒都讓我給寵壞了。琴棋書畫樣樣稀鬆,女紅一點兒都不會,就更別提什麼洗手作羹湯了。

再加上這丫頭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古靈精怪的,時常把我這個做爹的給戲弄得哭笑不得。

這樣下去,別說我不想她出嫁了,恐怕這整個會稽城都沒幾個青年才俊肯娶她。你說說,你走這麼早幹嘛。

若是你尚在,肯細心教她。哪怕是讓她學著你一星半點兒呢,那現在這求親的人還不得從咱家門口兒排到城門去啊。

可惜呀,這好福氣都讓我一人享了。試問這天下男子,誰能有著這天大的福分,娶個如你這般天下頂好的女子。

嘿嘿嘿……”

易言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抹了抹臉,眼神中似帶著幾分眷戀和那份濃鬱到化不開的思念,他仍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