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樣才能談?”夏侯絕問道。

顧卿九想了想,自己算一算,活了二十來年,談人生哲學的機會,是幾乎沒有的。

軍人嘛,沒太多很複雜的人生哲學,說深刻一點呢,一切隻是為了保護國和家,說膚淺一點呢,那就是不需要啥人生哲學,服從命令就好了。

顧卿九嘛,覺得自己介於深刻和膚淺之間,不是盲目服從命令的人,卻也沒高大上到一切為了保護國……

保護家。

顧卿九想著想著,忽然笑了,其實她不曾有過家。

“嘴上不說,腦子卻已經在思考了呢……”夏侯絕笑了笑。

顧卿九狠狠白了夏侯絕一眼,“無聊!”

說完,顧卿九又往車裏鑽,但夏侯絕卻是又將她逮了回來。

“你到底想幹嘛呀!”顧卿九十分不解的望著夏侯絕,“不要因為我跟柳隨風的一點玩笑話就隨便模仿,談什麼人生哲學,你懂什麼是哲學嗎?”

夏侯絕怔了怔,哲學?

這是他多少年來的閱曆中,都未聽說過的詞。

他懂什麼是哲學嗎?

他不太懂,甚至都不知道所謂的哲學,是“折”學,“蟄”學,還是“謫”學?

但不懂,他還不能猜嗎?折,那恐怕是折法,尺度,路徑?蟄,那是說蟄伏?謫嗎?那是說貶謫,說逆境?

夏侯絕似乎悟到了,淡淡道:“大抵是講,思考和做事的方法,態度,逆境的心境?”

顧卿九一愣,似乎有點那麼個意思,但又似乎不局限於這個意思,可若是要顧卿九來解釋什麼是哲學,顧卿九似乎並不能說得比夏侯絕好到哪裏去。

課本上的話總是冷冰冰的,反倒不如夏侯絕那帶著些許疑問的語調溫暖。

夏侯絕看顧卿九愣住了,隨即笑了:“看來你也是不懂的。”

“不是不懂,而是各有各的看法吧,這是個特別玄妙的概念。”

顧卿九皺著眉頭思考起來,不自覺已經被夏侯絕帶進了圈套。

不是不談人生哲學嗎?這怎麼開始談起來了?

“那你說說,你怎麼看的?”夏侯絕問道。

顧卿九嗤笑了一聲,“我這人是學理科的,不太懂文科的彎彎腸子,我覺得人生哲學,大概就是我們在這世上的本心吧?”

“那你的本心是什麼?”夏侯絕問道。

“保護重要的人。”顧卿九笑了笑,提到重要的人,腦子裏總是想起養父樣子來。

就算她穿越過來已經很久,可她記憶中那個穿著軍裝的身影,一點都沒有模糊。

可其實說要保護,顧卿九心底暗暗自嘲,分明是他一直在保護她。

此時顧卿九的眼神與往常不同,夏侯絕在顧卿九臉上見過許多的表情,狡黠的,憤怒的,裝傻充愣的,卻唯獨沒見過這種。

應當如何形容呢?

夏侯絕心中有了一個奇妙的詞組:暖暖的遺憾……

“那個人,是誰?”夏侯絕幾乎是帶著期待問出這句話。

可話音一落,他又有些懊惱,很明顯不是他,他何必自找無趣呢?

顧卿九的眼睛捕捉到了夏侯絕眼中瞬間閃過的懊惱,卻也沒有因此說謊,而是淡淡回答:“我的養父。在我原本的世界,我也是沒有家的,記憶中唯一的親人,是軍隊的首長,一個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身上卻很多傷疤的男人,他說自己把這輩子所有的愛心都用在我這麼個撿來的孩子身上……”

“不必說了。”夏侯絕道。

“不,我要說。”顧卿九嘟著嘴,“分明是你這人主動提出要談人生的,我要談了,你卻不聽了。”

“不是不聽。”夏侯絕揉了揉顧卿九的頭,又一手將顧卿九攬進自己的懷裏,“來日方長,我想你留著日後慢慢跟我講。”

沒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她似乎已經對夏侯絕的懷抱習以為常,那溫暖和她難以分辨的味道,讓她莫名的心安。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顧卿九很清楚,這種心安,慢慢會腐蝕掉她,讓她忘記本心,忘記那個為了養她,一輩子沒有娶老婆生孩子的男人。

“不,要談就談清楚。我說過,我是迷獸綁架來的,既然能來,我便肯定能走。”

“所以,你一定要走?”夏侯絕問道。

“安容的病治好,女皇的病治好,我就走。”

顧卿九說話的時候,沒有推開夏侯絕,原諒她有點小私心,還是舍不得這個懷抱。

但其實,哪裏是說走就能走的?

“你確定能走?你還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的能力吧?”夏侯絕淡淡給顧卿九潑了冷水。

顧卿九感受到了來自夏侯絕慢慢的惡意,就不能讓她好好吹一會兒牛嗎!

顧卿九一把推開了夏侯絕,“嗬嗬噠,老子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