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那邊,懷州、韋州、定州今年又是小旱,收成預不足往年三成,春納積欠已累有五萬擔,若強收租庸,民不堪負,臣以為,當得。\"這是戶部的郭秉。
\"準奏。\"各州各縣,每年都有豐有旱,也是豐多旱少,像這種竭免萬擔積欠的事,通常隻需皇帝兩個字便能拍定。
又是一日,二月十大,因為前幾天的鬧騰,加上昨日的畢場朝會,今天早朝時候,太極殿上格外安靜,各部照例稟了幾件事,一板一眼,得了皇上幾句指示,沒人插嘴,也沒人打岔,直到每日的例項處理完,皇帝才會開口提些旁的事項,交待下去。
\"李淳,\"李誦著向左列當首幾人中的紫袍金冠者,嚴肅了一早上的臉色,始露出一絲笑容,\"你今年是二十有二了,幾名皇子中,也就你到這今年紀還未娶納,前兩年你忙著撰書一事,可到了這年紀,再不娶親,就是不當了,撰書是要緊,可也不能誤了婚姻大事,朕這恰有一合適人選,做你正妃也是使得了。\"
前日還在因為廣陵王盜庫的事當朝吵架,今天就轉而商量起了婚事,風向變得快,可朝臣多能適應,昨日杜家祠堂及並禮一事還未傳開,除了極個別昨日已知的悶不吭聲外,其他人多是好奇的緊,而今廣陵王隆寵正盛,這有幸被指婚的,又會是哪家小姐?
有人好奇,亦有人憂,如今承了萊公爵位的杜牧站在李淳左後,抬頭看一眼他背影,臉上輕現一抹憂色,秋娘回來幾日,他已聽說不少消息,尤其是在芙蓉園那場接風宴上的風頭,前兩日經人說起,他便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當初那小姑娘已長大,變得更加出類拔蘋,憂的是樹大招風,日後嫁入王府,那側妃的身份會讓那一首愈顯膾炙人口的詞牌遭人詬病,如今這擔憂將變成現實,皇上再指婚--扣君心,這將置廣陵王妃於何處。
李淳聽了李誦的說辭,目光微閃後,上前去,一拜,道:\"兒臣謹遵父皇安排。\"
咦?多少朝臣心裏一詫,沒想李淳是會這麼乖乖聽話,可接下來李誦的話,便叫他們傻眼了。
\"嗬嗬,朕曾在你府上中秋夜宴見過一女,印象頗深,此女聰慧大方,口齒伶俐,在國子監念書時,風評極佳,據說一場五院藝比上,可是連拿過兩塊木刻,說是才女也不為過了,她爺爺是複國功勳,已故的懷國公杜沁,又同你一齊外出偵緝兩年,前被指作你側妃,朕覺得是可惜了,這便將杜家的二小姐,指與你做王妃,如何?\"
安靜!李誦一番笑語,愣是讓朝堂上百文武寂下,皇上說的這是誰,有去參加過廣陵王接風宴的認得,有沒去參加過廣陵王接風宴的也認得,時隔兩年,當初白居易嫡子被殺一案,仍舊讓重臣記憶猶新,杜家的二小姐是誰,那不是殺了白居易的那個杜智的胞妹嗎!?
若說其他人是驚,那杜牧便是愣了,他側頭看一眼立在殿中的李淳身影,一時弄不清,這一門親,是皇上的意思,還是李淳自已求來的。
而白居易和鄭喬臉上,則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異色,飛快地抬眼看一下龍椅上正座的赫衣君主,就聽李淳一聲低應。
\"謝父皇隆恩。\"
\"好,你願意就好,此事就交由禮部去辦,太史局選好良辰吉日,朕便不督促了,禹錫,這事你可是要緊著些,看顧好,三書六禮都要做周全。\"
杜禹錫還在傻站,被點了名,一時沒反應,得叫身旁的同僚輕推了兩下,才慌忙出列,心一沉,知此事萬萬不安,正要抬手揖秉,忽覺身上一冷,側目看見李淳盯來的一記幽綠眼神,隻覺頭皮猛然發麻,腦子一個激靈手腳嘴巴都不聽使喚,躬身道:
\"臣遵諭。\"
這件事算是拍板落定,但明眼人,都起了別樣心思,這一樁\"不著調\"的婚事,亦讓人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來,照理說,皇上是萬不該指了這門婚事下來,可聽著話也不像是廣陵王自己去求的,這倒同當日那側妃一指婚下來時候,眾人的反應一樣了,父子倆的心思,誰都猜不準,這門婚事的由來,誰都說不定。
就在群臣複雜的心思裏,散朝的鍾鳴聲響起,皇上一離殿,李淳便被一群人給圍上了,都是恭喜道賀的,當然也有遠遠站著冷眼看熱鬧的。
李淳被人圍了,臉上沒啥表情,沒人知道他這模樣,心情卻是不錯的,要不怎麼也不能站在那裏聽這些人說廢話,除了\"嗯\",\"啊\"之外的鼻音,甚至還應了兩句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