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莊的手下(1 / 2)

盡管李淳拖延了三日,但臘月初十,秋娘在龍泉鎮為杜智買好現成的墓地,又修整之後,還是把存放了幾日的屍首送到了小鎮上。

龍泉鎮杜府的下人尚不知情,在一個大早起後,被秋娘遲遲告知了這一噩耗,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總之這大宅中是哭聲一片。

在一個清朗的早晨,鎮南山下,包括郭家和京城的杜家人在內,親友仆從數十人,身形憔悴的秋娘素衣白鞋,一路扶棺,將外人以為裏頭裝了衣冠,實則是杜智屍身的棺木葬進了墓中,總算是讓死者入土為安。

李淳雖不便現身,可還是找了京中禮部的大儒私下給這喪禮主事,另從不亞於實際寺的天賀寺中,請了兩名得道大禪師前來誦詠。

等到一切都處理妥當,已經到了傍晚,李淳沒有住在鎮上,而是獨自一人回了京城,臨走前,秋娘提出要見前幾日陪她夜闖天牢後負傷的麵具男子,卻被告知那人在前天就已經自行離開,不知所蹤。

這就讓秋娘犯了愁,一來,她是想當麵向他道歉再致謝,二來,對方曾經在那晚逃出大牢後答應,要告訴他杜智到底是被誰所害,那晚她在牢中所見抱著杜智投入火海的人又是誰。

讓她耿耿於懷的,便是杜智到死也背了個殺人凶手的不白罪名,連下葬都不能光明正大,尤其是在今天見了那具麵目全非的恐怖屍首後,更讓她下定了決心--翻案。

在鎮上的府裏擺了簡單的酒席,招待了參加杜智喪葬的客人,郭小鳳喝的醉醺醺的,臨走前還拉著她低聲哭著,雖那份少女的純真情懷,終是再沒機會說出口,可秋娘清楚,這份感情,曾經清楚地傳達給了她大哥。

送走了客人,裴彤在前院看顧下人打掃,裴卉則跟著秋娘回了北院,侍候她簡單的梳洗,便上床去休息了。

按著她的習慣,將一盞燭台放在了床邊,檢查了門窗,裴卉看著她蓋好被子睡下,才退出屋子。

在她走後沒多久,秋娘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披上衣裳,拿了防賊的藥粉在屋裏門窗邊撒上,才去推開床底下一塊石磚,拿出了藏在那裏的東西--姚不治的盒子。

之後便是一夜未眠的背誦,她以前一直不敢看這白絹上的毒術,生怕自己走了彎路,可是眼下,肩上的責任愈重,她就要考慮得更遠。

她想了三日,從得知杜智生還無望之時,便開始思考,杜智為什麼會被陷害致死,杜氏為什麼會被一夕擄走,萬壽公主、白嫻為什麼會對她屢次刁難不屑一顧,再住前追憶,當年靠山小村,王氏母女為什麼敢陷害她們,為什麼他們一家大口走到哪裏,都不得安寧。

是因為杜智不夠聰明?是因為杜氏被人錯愛?是因為她行事不當惹人記恨?

\"不......\"窗外漸漸天明,秋娘仔細地將已經背誦完畢的白絹折疊好,放進了扁盒中,又把裏麵剩下的六種毒藥種子,一樣挑選了兩粒,挪進了另一隻木盒中。

\"咋噠\"一聲,將漆黑扁盒重新蓋好,拿在手上看著。

杜智足夠聰明,杜氏的愛情和親情也無錯,她自己也從沒想過要招惹那些人。這是權謀和武力當道的朝代,被動,就隻有挨打的份。

一直意來,都隻有杜智一人在快速地成長,但是一旦杜智倒下或是他不在,那就會出岔。現在想來,杜俊為什麼要遠走他鄉去遊曆,搞得杳無音信,在經曆了這麼多的變故後,她突然看的清楚了,杜智在成長杜俊又何嚐不是在為自己尋找一個出路,有朝一日能夠彌補杜智的空缺。

人隻有在需要的時侯,才會發現自己的能力不足,她便是這樣。琴棋書畫可以陶冶情操,可以讓她在這長安城裏落腳,但真正能夠保命和救人的,卻是另有他物。現自己的能力不足,她便是這樣。

姚不治武功蹩腳,卻能夠帶著姚子期從李淳和紅莊的追捕中逃脫,那是因為他醫毒雙全;鄭厲能夠在亂世之時,落腳在西北商路,又能在受製紅莊多年後,謀得自由身,且拐走他心愛的女子,那是因為他能文能武,謀略過人;杜沁能夠在離京多年之後往返,且聲威猶存,那是因為他悉知權術,進退有度;上公主能夠以一介女流之身,躋身複國功勳之列,巾幗不讓須眉,那是因為她能征善戰,地位高貴。

那她呢?她的路又在哪,沒有杜智的足智多謀,沒有杜沁的權術之心,沒有上公主的高貴出身,她要如何走下去?

握緊了手中的木盒,直到它發出\"吱吱\"的響聲後,秋娘才將它鬆開,從椅子上起身,走到軟榻處,拿起了這幾日伴她入眠的杜智生前的衣物,捧在手上,輕聲道:

\"大哥,你放心,娘和二哥,我都會找回來的,我會變強,強到足夠幫你洗刷冤屈,強到足夠勇敢地活下去,強到不要受人的欺辱,強到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代替你認真地活下去......大哥,兄妹多年,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甘心地離開,那你就看著吧,你在天上看著我,好嗎......這是我最後一次在你麵前哭,以後,我再也不會輕易地落淚,我會做到的,請你看著我......看著我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