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整個皇宮都是燈火通明,諾大的慶和殿在燭光的照射下更是金碧輝光。端坐於龍椅之上的帝王麵容十分祥和,雖是如此,大殿之內的眾臣子也不減平日裏的敬畏之意。
金黃色的珠簾紗幔在宮殿的頂梁交織成豔麗的花朵,在大殿的正中央蔓延開來。
放眼望去,兩列鑲嵌暗金色紋路的檀木柱抵著殿頂,緊靠兩側的則是兩列直通向慶和殿殿門的數百個席位,文武百官按官職依次坐開,最前麵則是西域的三位使臣和西域公主帛嵐,以及三位殿下和四位封王。
席位後側來回遊走的百名宮女太監,紛紛呈著美酒佳肴。
殿內的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更是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在眾臣之間的客套交談之下,唯有那一襲白衣的柯容華沉靜而不語,肆意慵懶的倚坐在檀木桌上,修長的手指拎著玉樽卻並未飲盡,眼神迷離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看似醉了,卻滴酒未盡。
此刻坐在他對麵的柯容華羽,靜靜地念著手裏的佛珠,表麵上在聽聖上與西域使臣的談話,實則暗暗觀察著柯容華沉,直到他耳邊浮現了“太子”二字,才回神用餘光瞟了一眼龍椅上的人。
“殿下”
聞聲,柯容華羽側眸朝著身後的段雲卿偏了偏頭,手撚佛珠靜道:“若無要緊之事,回府稟報。”
段雲卿警惕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沈意之,暗自斟酌一番還是上前了半步,俯身在柯容華羽耳邊放低了聲音,道:“裂風,去了天牢方向。”
柯容華羽捏著佛珠的手指一頓,看向了對麵正與袁相國把酒言歡的周塵浥。
低聲命令道:“去天牢附近守著,看看他要做什麼。”
段雲卿扶著腰間的佩劍,沉聲道了句“是”便悄然退出了慶和殿。
柯容華沉抬了抬滲著醉意的眸子,朝著段雲卿的方向瞟了一眼,嘴角輕揚便將手邊的金絲玉壺推下了桌子,隨著一聲清脆聲響,満壺的瓊漿玉露瞬間四濺,好巧不巧的就那麼浸濕了一旁周塵浥的衣角。
聽到這破碎聲,周圍的官臣大驚,紛紛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誒呦!瞧我這醉的,怎麼就如此不小心,弄髒了北川王的衣裳呢?”柯容華沉丟下手裏的玉樽,急急忙起身道。
柯容華羽靜靜地端量著眼前的人,說他沒醉他連酒壺都拿不穩,說他醉了卻無絲毫醉意。
這時,周塵浥不緊不慢的站起了身,接住了想要替他擦拭衣角的手,禮貌的笑道:“二殿下,無妨。”
柯容華沉裝作十分緊張的模樣,焦急道:“哪裏就無妨了?”轉身朝著身後的宮女命令道:“來人!快去帶王爺換身新衣裳。”
沒等宮女靠近,柯容華沉背過身小聲道:“天牢有我大哥的眼線。”
聞言周塵浥神色微微一怔,很自然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折扇,客氣道:“也罷,今日這場合,委實不能狼狽著。”
語落,他朝著聖上行了個禮,便隨著宮女離開了慶和殿。
見他離去,柯容華沉搖搖晃晃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位,朝著在座的君臣禮道:“叨擾各位雅興了。”
龍椅上的柯容皓文眉間微蹙,看了一眼下麵的眾臣,忍住了口中的話。
在眾官臣的瑣碎細語聲下,宮殿內的樂聲逐漸輕緩了起來,大殿內的光線也越來越暗,直至最後整個慶和大殿隻剩下正中央的一束光亮。
頃刻間,殿頂處那朵由珠簾紗幔交錯連起的花朵在中央綻放開來,無數條金色紗幔飄曳在空中,樂聲愈發動人心弦,燭光也逐漸明起。
隱約間,一個身著豔紅色絲裙麵,帶金色麵具的女子從金色紗幔之中走出,隨著時而柔緩時而高亢的曲子翩翩起舞,女子身姿曼妙至極,每一個動作都如畫卷一般。
瞧著大殿中央的這個婀娜的身影,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欣賞著。
柯容華沉安靜的看著眼前的薑棧月,眉眼盡是柔情,如此絕妙的身段,身為醉人閣的常客,卻沒想到第一次認真的欣賞竟是在皇宮。
柯容華羽神色微嚴,忽然間發覺眼前這個人有些熟悉,他半眯著眼眸,細細的打量著那副金色的麵具,好半晌也沒瞧出個一二。
暗處,袁冬毓正死死地捏著裙角,麵無表情的看著薑棧月,她咬牙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身側的尹秀秀瞧見她如此模樣,也沒敢做聲,隻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便坐正了身子。
良久,樂聲終於停下,大殿中央的紅衣女子也悄然退下了,飄散在上空的珠簾紗幔也在她退下後緩緩恢複了方才的模樣。
緊跟上的便是宮裏那些禦用的舞女,群舞頓起絲竹聲落,頃刻間,緩慢悠揚的琴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