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誌平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他在同學QQ群裏發言,要麼是辦事,要麼找人,可從來不聊天,更不會聊些與自己有關的事情。
雖然父母是農民,但是農民才最懂得謙虛謹慎,如果他狄誌平不決定考研,父母認為他讀個本科已經很好了。
可是現在他滿腔怒火,如同放在鐵釺上炙烤的青蛙,行為不由自主被情緒牽著走。
那天原本是上課時間,他不僅逃課沒有去,而且還在QQ群裏發騷擾消息。
“人生社會的大事都沒弄個青紅皂白,卻一味在教室裏學知識,這知識學了有用麼?”
“我給大家講個故事解解悶吧,我知道你們都在羨慕我這逃學生,但我也不能這麼自私不是。我講的是一個大學本科生,他家庭條件不好,隻能靠努力學習來改變命運。因此他學習努力,成績優異,連年得獎,深為老師器重。畢業時去一家企業麵試,他精心準備了一番,尤其是一大遝獲獎證書耀眼奪目,然而他最後被企業刷下來了。老總說你家庭條件不好,為什麼就沒有想過多去參加勤工儉學呢?窩在學校開水房給人做苦力也就罷了,可是打開水這樣的天賜良機,你卻放棄了找女朋友的機會,是可忍孰不可忍!”
QQ群一片死寂,就像當時狄誌平的心情一樣,這原本就是狄誌平所討厭的。
“聞一多的《死水》可以用來形容咱們同學群,真正是‘激不起一點漣漪’,要是大學同學群會怎樣呢?要是初中高中群呢?可見就像《紅樓夢》裏說女人,‘越老越麵目可憎’,男人何嚐不是如此?”
又過了會還是沒人說話。
“就沒人想知道前麵故事的主人公是誰吧?其實,他就是我!”
還是一片沉寂。
“我真傻,該有女朋友的時候沒有,不該有的時候卻有了……”
發完這句話,狄誌平沉默了一會,他自行揭露答案,為的是激發別人,但也不能不激起自己內心澎湃。
“讓暴風雨來吧,我們不能就這樣沉默著、糊塗著、等待著,我們雖弱小,但總要做點什麼吧?”
狄誌平一冷一熱,好像是醉了般,他這句話一發出來,也就讓那些真正關心他的同學微微有些擔心。
“不愧是中文係才子,要麼不聊,要麼這麼文縐縐,聽得人心髒受不了。”
胡貞柔不愧是快人快語。
“狄兄,是否要拉人占山落草?發達了可別忘了老兄啊,當山大王嬪妃多的是。”
甄男慶三句不離本行。
雖然這兩人沒說什麼好話,但狄誌平還是感覺到一些愉快,身邊的世界總算有了些氣息,而不是冰冷冷地恍若異域世界。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鍾,狄誌平在考慮要不要去尚嬌然那看看,她最近在找工作,而且自己也有段時間沒去了。
他不擔心她工作找到了沒有,他擔心的是她的安全。
這時,QQ群發來了消息。
“說說小說怎麼寫吧,或者說說你是怎麼喜歡上寫作的也行。”
是於靜紅的消息。
狄誌平一時呆住了,他分明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喜悅之情從心底裏生發出來,但還沒萌芽成情緒,就被另一種世俗意識給幹幹淨淨地擠兌掉了。
即使這樣,他依然自怨自責,怎麼能喜悅呢?一點也不行啊!
狄誌平站在宿舍樓下,他回頭望著自己住的那間宿舍。不記得是在哪篇小說裏,看見作家描寫的窗戶,是那樣有詩意,那樣深情,背後有著一個那樣可愛的人,可是自己的宿舍呢?此時在他眼裏就是宿舍而已。
剛來時還有說不盡的喜歡,現在連單純的喜歡也沒有了。
就這樣,他拖著疲憊的步伐,像閱讀小說一樣閱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分明他是想從每一片樹枝、每一塊磚頭背後讀出意義來,可是樹枝樹葉、磚頭瓦片實在是不值一提。一個低著頭抱著書本的身材微胖的外國女留學生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他好像是住在她心裏的一個靈魂一般,感知到了她的孤獨、寂寥。是啊,外國留學生,身處異域他鄉,衣食住行天壤之別,這種生活脫離感一定是很強烈——就像此時的自己一樣。
忽然,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既然在熟悉的圈子裏人要活得那樣做作和痛苦,為什麼不嚐試接觸真實的陌生人呢?
狄誌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精神的世界裏偏離了,他反而為自己的這樣一種行為藝術般的想法感到興致勃勃,此時的他又哪裏能控製這樣的意識流,不過是被意識的潮水牽著走罷了。
他選擇在靠近西門的超市前擺放的桌椅上坐了下來,隻因旁邊有個氣質出眾的女生。
女生的朋友在喊她走,可是原本收拾東西的她見狄誌平坐在了旁邊,並且明顯在打量自己,她又坐了下來,並對同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