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啊,青春,難道你就在空虛中這樣墮落?狄誌平常常這樣對自己說,掙紮在現實與理想渾濁的水岸之間。
後來尚嬌然給他看了她寫的一篇日誌,這篇日誌徹底讓他下了考研的決心。日記記錄了他們很平常的一次古代文學課,那堂課老師忽然抽查學生背誦古詩的作業,老師一連喊了幾個同學竟然都不會,老師很生氣前所未有地批評了同學們。這個老師是學校文學院最好的老師之一,狄誌平向來很尊重他。見老師生氣,他主動舉手要求來背誦這首詩歌,不僅折服了老師,還折服了全班同學,尚嬌然回去後就把當天的事詳細的記錄了下來。尚嬌然在日記裏不無煽情地寫道:老師的雙眼放光,足足盯著狄誌平看了三秒以上!如果說老師是讚歎他能背出這首詩,不如說老師驚訝的是他的學習態度。在學習之風如此凋敝的大學校園裏,老師寄予了這樣的期望已是神奇,而同樣有還去念文學的同學又是多麼神奇啊!狄誌平平素行為舉止就與眾不同,從他不脫稚嫩卻勇敢無畏的表現來看,他還有更遠大的前程……
狄誌平沒有跟尚嬌然談任何考研報名的事項,尚嬌然就主動幫他查好一切,得知他擔心經濟困難,又對狄誌平許諾,自己上班來支持他。如果說這時候狄誌平還沒有一點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這時,他擁吻了她。
畢業後尚嬌然進了一所學校上班,狄誌平沒有上班。尚嬌然成了狄誌平的幕後工作者。
狄誌平的一應生活開支都是她支付,甚至還不時地來幫他整理家務。
然而狄誌平得到愈多,愈感到失落。尚嬌然不擅長表達,也不是古靈精怪的女子,而且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狄誌平身上,可以想象狄誌平對她的不滿。情欲的碰撞隻能帶來短暫的歡愉,心靈的訴求需要的是源源不斷地創意和驚喜。當然,當時的狄誌平還不能明白這一點。他隻是覺得委屈,不愉快,甚至有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他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就越覺得難受,他即使不上班也不在宿舍待,尤其是她下班時,或者從窗戶裏看見她來了,他就走出去。
狄誌平不能全力以赴麵對學習,他經常亂發無名火。尚嬌然更多的是以為他學習太大的原因,或者他不該接受她的救濟,他男性的尊嚴得到了輕辱。
尚嬌然發現了問題,他們吵架了。即使兩人吵架,尚嬌然也是被動的,到最後她總是柔弱無依地企求狄誌平的原諒。越是這樣,狄誌平越是看不起她,也終於明白當初的錯誤。
然而,狄誌平不能做到一刀兩斷、轉身而去。他當初不願相信的尚嬌然的單純麵此時是如此清晰地展現在他麵前,他卻又隻能無能為力。最致命的是他還不能發現自己的幼稚,當初簡單的以為萬一不行,自己是可以決絕的,決絕就可以了。情欲哪能那樣簡單,真的與一個人的靈魂無關?更何況他狄誌平又不是一個完全不相信靈命的人。現在,他想分手,卻感受到了骨肉相連的痛——尚嬌然已經肉瘤一般滲入他的身體,雖然明知這塊肉是不好的。
狄誌平隻能選擇逃避,他對尚嬌然說要專心學習,等考完研之後再說兩人的事。
沒多久,狄誌平成功考上了東方大學的研究生。他給尚嬌然買了一條連衣裙,連包裹一起交給學校門衛後,連麵也沒有跟她見就卷鋪蓋走了。他借口說要先去東方市打工,要勤工儉學,要把借她的錢都還給她。
尚嬌然當即說要放棄自己的工作跟他一起,他當然不能同意,讓她好好工作,說什麼沒有物質基礎就不能實現理想,等他畢業後兩人再團聚。
狄誌平在這樣做的時候,流下了眼淚。其實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還是沒有做到決絕。如果真的夠決絕,他可以說研究生沒有考上,然後待日後各自生活走上正軌後,再把錢還給她,再告訴她這一切,又買什麼禮物呢。
他還有什麼值得等待的呢?或者說他還在期望什麼呢?
難道現實經曆的這一切讓他變得學會謹慎了嗎?還是覺得未來一定會有奇跡發生?或者自己竟可以帶著肉瘤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