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娟突然拉開了身旁的床頭櫃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包煙和一隻打火機。抽出一根,默默地向方圓讓了讓。
方圓擺擺手,以示不抽。她向來討厭煙味,更不喜歡女人吸煙,總覺得那是壞女人所為。但此刻,看但娟那麼激動:眼睛發直,嘴唇哆嗦,手直發抖……心想,還是讓她吸吧。此時此刻,也唯有吸煙或喝酒才能緩解她的痛苦。每當煩悶,她也會喝酒來解悶,就像但娟選擇吸煙一樣。好像吸煙和喝酒,真的能把心中所有的煩惱和痛苦清除掉。殊不知,這其實隻是暫時麻醉了感覺神經罷了。痛苦和煩惱,永遠不會因為酒和煙的介入而有所減少。反而因為沒有及時得到有效疏導,而越積越深。
“我不該覺得委屈,把自己的委屈告訴了他。”但娟猛吸了幾口煙,滿臉痛悔。眼望方圓,可憐兮兮地說。“那時我可能已經愛上了他。他對我很好、很好,無比的溫柔。其時我剛剛生了兒子。兒子一切機能指標都很正常。我很滿足,也很感動。一時興起,突然覺得他才是我最終的依靠。我對他又信賴又依戀,所以就……把過去的委屈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方圓一愣。她突然心生疼惜:這個癡女人,對任何一段感情都是毫無保留地全心付出吧?可是她可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要爛在肚子裏的!並不是為了欺瞞,而是一種互相尊重。說出來讓大家都感覺不好的事,為什麼非要表露?給自己留有一個空間,其實也是給對方留下美好的想望。
於是她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男人對待感情都很自私又小氣。即使你的過去,他也希望你不曾真正投入過。隻望你一輩子隻愛了他一個。哪怕他哪天不在乎你了,也依然希望你隻愛著他。剛剛你勸我時說得頭頭是道。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卻不懂得保留呢?你這樣子和盤托出,不是讓他覺得你心裏還在乎那個人?而他,卻成了你可有可無、隻是用來傾訴、大倒苦水的藍顏知己?是一個用來躲避痛苦的避風港灣?”
“哦,我那時候不懂啊!”但娟慘笑,突然泣不成聲。“今天之所以能說出那麼一番頭頭是道的話奉勸你,還不是因為自己曾受了那切身之痛的教訓?哪怕是剛才,你不說,我還一直覺得他隻是嫌我髒、嫌我很賤的樣子。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是惱怒我不在乎他、而隻在乎以前的那個男人。因為,當時他聽了我的話後,並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無聲地抱著我,就像說之前抱的那樣。動都沒有動一下。我還把他當成是在默默地安慰我呢!
直到第二天,他帶著兒子突然不見了!在外麵呆了一整天。回來後,兒子哭鬧不休。給他洗澡時,我才發現他的小小中指上多了一個針孔!我問他帶兒子去哪兒了?他剛剛才打過疫苗,不應該這麼快又接著打。他支支吾吾,說得不明不白。我突然意識到:他有可能是帶著兒子去做親子鑒定了!
那一刻,我突然如墜冰窟。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昨日我竟然那麼自作多情!以為他是在安慰我。其實,是內心正煩悶著呢!都不知道對我說啥好罷了!
那時我兒子才剛滿月!出生不過四十多天。那麼小個人,他竟然帶著他去取血搞鑒定!檢測出來,兒子確定是他的,才臉色稍微好點。但沒過幾天,他又跑出去遠洋。原本,他請了三個月假,回來陪我和兒子。打算兒子滿百天後再去跟船。可是因為我的坦白,他提前結束了假期。”
“你兒子現在多大了?”方圓問。
“差兩個月就滿四歲。”
“在此期間他有回來過嗎?”
“有。”但娟答。“每年我兒子生日他都回來。”
“那他對你怎麼樣?你們後來還有說過話嗎?”方圓緊接著問。“你兒子生日你也在家吧?他有沒有主動找你交流?比如……一起睡覺……”
“我們是一起睡。”但娟痛苦地閉上了眼。“畢竟鄉下家庭,不會隨便安排多餘的客床。再說還有老人——他不願意他媽知道我倆的事。所以,不曾提出分居。”
“那你們還做嗎?”方圓耐心地問道,略嫌但娟遲鈍。
“做。”但娟猛地睜開眼,盯著方圓愣愣地說。“但是悶聲不吭!總是半夜裏突然爬上來。一通猛搞,直達天亮!懲罰似的。每次都搞得我腰膝酸軟,老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嗬!”方圓促狹地笑了,輕佻地向但娟夾夾眼。“你還是蠻性福的!至少,比我性福多了!”
但娟被氣到。目瞪口呆、咬牙切齒地朝方圓噴火。噴了好一會。最終無可奈何,也不由自嘲地搖搖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