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冰冷的儀器包圍中,年邁體虛的外婆,即使已經站在離屏幕較近的位置,佝僂的身影還是看起來格外的弱小,仿佛一個成年男人就能拎起她,更別說臥床不起的外公,孱弱的如同一張薄紙。
背景裏有穿著粉色工作服的護士,笑容親切的走進病房裏,為外公記錄著生命體征,然後又與外婆輕聲交談了幾句,目光羨慕的看了眼屏幕中的白柯寒,護士便離開了病房,輕鬆的神態,似乎麵對的不是生命垂危的老人,而是普通病人。
視線裏又重新變為隻有外公外婆的存在,眼眸模糊一片的白柯寒,在外婆自責不已的話語中,終抑製內心的情緒,偏頭靠在殷子琛的肩膀上,語調哽咽的說道:“我從未奢求過世上除了白駿還有其他的親人,何談責怪你們。”
血緣關係如果真要從科學方麵來論證,隻能單純的看做是基因的遺傳,可從文學的角度來看待,那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宿命,就算人死也無法斬斷這層關係,何況是懂得了彼此過得不易,難得還能相見的白柯寒和外公外婆。
努力了許久仍不能坐起身的外公,唯一能抒發他此刻心情的,便是不斷顫抖、在床單上摩擦著的手指,一筆一劃中書寫著白柯寒的名字,用他僅有的方式,表達了對白柯寒的關心在意。
將老頭子的言行舉止看在眼裏,外婆直接握住了外公的手,輕輕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外婆臉龐盡量放低的貼合著外公的手心,享受著他最後的溫柔,低聲說道:“寒寒啊,丟失的孩子,身後有無數親人的呼喚與尋找,隻是他們聽不見。”
即使再十惡不赦的人,都會有人在暗地裏掛念著,孤兒亦同樣有人在尋找著,調整好情緒的白柯寒,在找回原本的聲音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鼻頭紅通通的說道:“謝謝你們沒放棄,讓我有機會見到你們,也為我之前的行為道歉。”
說著,白柯寒利索的離開殷子琛的懷抱,態度誠懇的彎下腰深深的鞠了個躬,頭頂都快觸碰到鞋麵,整個人如同被對折了一般,隻因它富含了太多的東西,白柯寒母親得生育之恩,姐姐的遺憾之情,她自己的歉意。
“快起來傻孩子,我們雖是你的外公外婆,卻沒有承擔你鞠躬的資格,以後你隻要在想起時,來看看我就好。”外婆雙手急切的在屏幕前揮動,奈何隔著屏幕毫無作用,便遞給言昆一個眼神,眼含期待的說道。
盡管白柯寒對於外公外婆的這場網絡化的相見,內心是欣喜的,可真要倒了麵對麵的時刻,白柯寒反而會感到無所適從,在心裏醞釀了下言語,外婆順著陽光爬進白柯寒瞳孔中的期待,似石塊堵塞在白柯寒的胸腔裏。
在外婆和白柯寒寒暄時,時間從未停留,強撐著一口氣的外公,在見到白柯寒後,現出了回光返照的精神頭,堅持想抬起頭來多看白柯寒幾眼,可幾次掙紮無果後,徒留額角滲出了少許汗水,雙眼徹底失焦的望著冰冷的儀器。
已無力再發出聲音的外公,知道大限將至,在白柯寒答應與他們用這種方式見麵後,外公的心裏釋懷了不少,無聲但嘴巴還是開合的說道:“寒寒,你一定要過得幸福,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