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李叔同《送別》
炙熱的天氣扯著離校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畢業留言、合影留念、送老生晚會,一件件、一樁樁。
學校發的留言冊被她們小心拆開,你一張、我一張,回憶曾經的快樂、歡笑、憂傷和哭泣。曾經的她們,犀利尖銳、熱情洋溢、懵懂無知、詩意浪漫。初識時,那種年輕稚嫩,對陌生環境的好奇與敬畏,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淑女似的輕言漫語。熟悉之後,漸漸暴露的性格,或任性、或耿直、或依賴、或自負……開心時,嘻嘻哈哈的放聲大笑;難過時,湊在一起的酒入愁腸。有矛盾、有分歧,細細碎碎、雞毛蒜皮,有臉紅耳赤的熱戰,也有鄙夷漠視的冷戰……
而這一切都即將結束。
今天是東城大學二零零一屆本科生的畢業典禮。每個班要選出一名代表,穿上學士服,接受校長授位。
前天,魏老師打電話來問小魚,胳膊恢複得怎麼樣,能不能參加儀式?
“當然可以!”小魚的回答很肯定,“莉香會幫我的,沒問題!”
人的一生,有很多情境是不可複製的,特別是記錄一個人成長、成熟的瞬間,神聖而光榮,小魚當然不願意錯過。
她一大早起來,讓莉香幫忙梳洗打扮,紮好辮子,別上發卡,換上學士服、擺正帽子。小魚站在鏡子前,認真地端詳自己。
“怎麼樣,‘長頭發老妖怪’,漂亮吧!”莉香笑著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集合地點在教學主樓後麵,據說是因為那裏有二十一級台階,正應了今年的二零零一年。授位儀式開始後,畢業生代表隨著音樂依次前行,拾階而上,在講台前停駐。他們接過校長手裏的學位證書,彎腰垂首,讓校長輕撥帽穗,再合影留念。
從移步台上到授位完成,整個流程下來隻有短短的二十分鍾,卻好像整整經曆了四年。人的生命是過程與結果的連接,結果或相似或相同,過程卻隻能是唯一。珍藏好,可能是永遠;錯過了,也可能永不再現。
站在台上,向遠處眺望,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樓一亭都承載著美麗的青春,多彩的生活。
樓前的那棵鬆樹被她們命名為205的樹。一九九七年的冬天,她們第一次在樹前合影。臃腫的棉衣,雖土氣卻單純。以後的每一年,她們都在這裏合影,人不變、位置不變,改變的是她們的眼神和眼神裏折射的生活……
東邊是學校的露天電影院。初入大學,沒有太多的娛樂活動,周末電影成了主要的消遣。早早在前排的台階上占好座位,鋪上墊子,八個人兩排。以星星月亮做幕布,被電影裏的愛情感動著……
校園中間是兩年前剛剛建成的圖書館,它像一本打開的書,隨時等待學生去翻閱。複習考研時,她們忍著寒冷,換著班的過來排隊,就為在自修室裏擁有一塊兒複習空間。撰寫論文時,她們又冒著酷暑,站在書架前查閱資料……
西邊是二食堂,她們鍾愛的二食堂,每天早餐都供應韭菜粉條炸盒子。一早上買兩個,吃一個存一個。害怕涼,就塞到被子裏,搞得滿屋子都是難聞的韭菜味。有時候,錯過了早餐,課間就跑到這兒買煎餅,不加果子的薄煎餅。攤煎餅的小師傅顯然技術不嫻熟,手下的刮刷轉來轉去,刮得大家心煩意亂。
北邊是體育場。如茵的草坪,紅色的塑膠跑道上留下了大家辛苦的汗水,一千五百米長跑、百米跨欄……呐喊加油聲至今還縈繞在耳邊。雙杠不及格,下了晚自習,襯著月色還跑來苦練……
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回憶。前兩天,她們合計著用什麼來紀念畢業。
“用相機吧!”小魚說,“我們用相機記錄下校園裏的一切,記錄下我們曾經的生活,拒絕遺忘!”
“好!”
“同意!”
“那還等什麼,走吧!”大家熱烈擁護。
“等等,我要多帶幾條裙子,換著照才漂亮!”莉香說。
“真臭美!”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青春的她們雖有憾卻無悔!
典禮結束後,留下一周辦理離校。
李白說:“此地為一別,孤蓬萬裏征。”
王勃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高適說:“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